吳佩孚說:“先生不必如此,事情出在我的防區,保境安民,也是我們的責任。你還是起來吧。”
可那人還是不肯,嘴裏依然說:“我有罪,我有罪。”
吳佩孚有些不耐煩了,一把將那人拉起來。這一拉不要緊,吳佩孚倒是看清了那人的臉麵,原來那人正是逼得他走投無路,有家不能回的仇人翁欽生。吳佩孚心頭一冷,恨不能立刻斃了這個地方惡棍。可他轉念一想,弄死這個人真是太容易了,這話傳到家鄉,說吳佩孚得了勢,把個和自己有些小恩怨的人給殺了,老娘和弟弟還怎麼過?
到底是讀過書的人,吳佩孚馬上換了一副臉,對翁欽生說:“兄台,你這回可不能走了。”
翁欽生早已嚇得語無倫次,不知說什麼好,也隻能跟著吳佩孚,聽天由命了。到營地後,吳佩孚準備了豐盛的酒宴,款待自己的老鄉,並對自己的部下說:“弟兄們,俗話講得好,他鄉遇故知,你們不知道,翁兄台是我的老鄉,想不到在這裏見到了,我真是高興,來,大家為我兄台敬酒。”
翁欽生見此狀,已經泣不成聲,“撲通”跪在地上說:“子玉真是寬宏大量,饒我一命不說,如此抬舉我,真是讓我無顏麵對眾位兄弟。”
這正是吳佩孚的氣度,他將翁欽生扶起來。眾位兄弟都想知道這段故事,非讓講出來不。吳佩孚客套一番,最後是翁欽生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出來。這麼一說,眾位兄弟更是把吳佩孚佩服個五體投地,一時間,在軍營裏傳為美談。翁欽生住了兩天,就在要走時,曹錕突然要見見吳佩孚這位老鄉。吳佩孚心裏一驚,想那曹錕和翁欽生本不相識,為何如此呢?原來曹錕也是聽到兵弁們到處誇吳佩孚仁義,學問又好,將來必成大事。吳佩孚曾和曹錕講過自己的經曆,曹錕聽後還有些憤憤,讓吳佩孚好好跟他幹,將來得了勢,再回去找那姓翁的算賬。一聽說吳佩孚在這種情況遇到他的仇人,卻有如此俠腸,遂也生出要見見這位登州的首富。翁欽生聽到曹統製要見,心裏正高興,他也打算見見吳佩孚的上司,因這次幾千大洋免遭搶劫,多虧吳佩孚,別的忙幫不上,就和他的上司講些好話吧。果然,那翁欽生見到曹錕後,把吳佩孚說個天花亂墜。曹錕本是個販布出身的小販,小時人叫他曹傻子,他聽到翁欽生這一席話,哪有個不動心,盡在戰場官場打交道,真還沒見過有如此大義之人。
吳佩孚是讀過孔孟之書的,心胸極是開闊,他將翁欽生送上路,又派兵護送五十裏。
從此,曹錕小事大事,總愛讓吳佩孚給拿個主意。二次革命後,吳佩孚又隨曹錕入湘,鎮壓護法軍,立了功,但他仍是曹錕手下的副官長。有次在湖南開督軍布防會議,吳佩孚代表防區的一個師長去參加。湖南督軍湯薌銘,那天忽然高興,來個高姿態,讓底下的師長講幾句話。吳佩孚自小就對術數很有興趣,也知道一些天體的自然知識,至於古代一些兵書,更是熟讀無計,得此機會,他一上台,從戰時的天體,到實用的兵法,縱橫捭闔,引經據典,口若懸河,把個大都是行伍出身的大小督軍聽個目瞪口呆。
湯薌銘遂生出喜愛之心,私下和吳佩孚交談,得知他還是個副官長,便說:“你滿腹經綸,怎麼才是個馬弁頭。”
聽到這話,吳佩孚笑說:“也沒什麼,隻能怪我時運不佳。”
湯薌銘說:“子玉,你若願意到我這裏來,憑著你的才華,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當上將軍。”
吳佩孚是個很有頭腦的人,他深知這些頭腦簡單的武人,用你時,怎麼都好,說翻臉眼皮都不眨,況且他如和曹錕說三道四,反而對自己不利,所以幹脆讓他當個傳聲筒。吳佩孚說:“承蒙督軍抬愛,隻可惜子玉有一條命,隻能報答曹大人了,再說曹大人對在下不薄,以後總會有機會的。”
湯薌銘知道這叫“忠臣不事二主”,連連誇他,事後,他對曹錕講起這事時,仍讚歎不已,還要曹錕把吳子玉借給他用。曹錕沒答應,說另有重用,沒多久,吳佩孚就當上了旅長。眾督軍的誇獎,也使吳佩孚名聲越來越大。
曹錕統轄直隸,吳佩孚已經成為他不可缺少的謀士。張勳複辟之舉,曹錕是舉雙手讚成的,在徐州會議,也和張勳達成協議。曹錕無非是想趁此機會加官封爵。事先,曹錕找到吳佩孚,對他說:“張勳可是要幹大事,子玉,對此你有何想法?”
吳佩孚知道曹錕喜歡奉承,看他的樣子,是想插一手,不如說個活話,免得他不樂意。
吳佩孚說:“看你的樣子,是讚成張勳了。”
曹錕說:“我和紹軒私交不錯,他是條漢子,有話直說,至於扶清室,我也沒拿準主意。”
吳佩孚說:“正是這樣的好漢,才容易讓別人利用。”
曹錕說:“子玉,你不如說明了,誰能利用他?”
吳佩孚說:“誰都可能利用,隻要是對自己有利。我看張勳不會成功,最終還得讓段祺瑞給搞掉。這件事,督軍大人,先別急著決定,你想想,這麼長時間了,就憑張勳那股魯莽勁兒,他能在北京呆長嗎?”
曹錕一甩袖子,走開了,他不願意聽到這話,盡管他腳踩兩隻船,帝製和共和比較起來,他更喜歡帝製,如果成功,他也算是個開國元勳。吳佩孚憑借自己的判斷,說在實話,給他降溫,他怎能高興。沒幾日,張勳在北京打起了龍旗,把小宣統推出來,這可把坐鎮保定的曹錕激動壞了,他親自找到吳佩孚,對其說:“子玉,你這謀士當得不成,你看,張大帥成功了。快,咱們趕緊打個電報給紹軒,祝賀祝賀他,表表咱的心意,也算是給皇帝請個安吧。”吳佩孚見曹錕情緒如此高,感到事情況會這麼簡單,電文寫了,卻沒有發出去。這時,段祺瑞在駐馬廠拉起了討逆大旗,西南幾省再跟著鬧獨立,曹錕也冷靜下來,想起讓吳佩孚發給張勳那封電文,忙找到他說:“子玉,咱們還得順應潮流,顧不上張勳了,現在全國都開始討伐他了,我看張勳弄不好還沒有袁世凱日子長,隻是那封電文對咱們太不利了,就是世道亂吧,好歹也是個政府部門,剛還是擁護張勳,沒放屁會兒工夫,咱又討伐他,真是讓世人笑掉大牙。”
吳佩孚暗笑,將那電文拿出來說:“我看形勢不對,故而瞞下督軍,將電文壓下了。”
曹錕喜出望外,這是幫了他一個大忙,使直隸的督軍政府從尷尬的境地裏擺脫出來,他遂命吳佩孚為西路軍的討逆先逢,進京討伐張勳……
吳佩孚,算得上北洋新秀,比起老牌的段祺瑞、馮國璋、王士珍、徐世昌等人對中國曆史進程的影響,可謂毫不遜色。曹錕對南方派的態度異常曖昧,正是舉棋不定時,吳佩孚給他出了“觀戰”的謀略,靜觀時局,養精蓄銳,甚得曹錕歡心。
諾大中國,明爭暗鬥,眾督軍多看北京政府的態度。段祺瑞雖然讓馮國璋給免了職,暗地裏仍是皖係的主帥,其軍師徐樹錚,也被馮國璋免去陸軍次長之職,此次更是下決心驅馮擁段。馮國璋為了安撫皖係,表麵示好,但徐樹錚卻心明眼亮的,為了加大打擊直係,破壞南北和平,他為段祺瑞獻上一計,表麵局勢一下倒向皖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