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袁世凱和趙秉鈞多次召見應桂馨,摸清了他的底子,知道這是個見利忘義的家夥,隻要把願許到,他什麼事都能幹出來。最後,把底交給了應桂馨,答應刺宋後加封他一個江蘇巡查長的官職,並先交給他五萬元的活動經費,以後每月給他一千塊錢。應桂馨還拿到一個密電碼,以後單獨和趙秉鈞、洪述祖聯係,並得到宋教仁照片數張。
應桂馨回上海後,抓緊時間活動,隻因宋教仁一直在沿岸各地遊說,一時無法下手,可北京的洪述祖催得又緊,他為了向袁世凱討功,便想出一個無恥的謊言,用來打擊國民黨的威信。應桂馨給趙秉鈞發電:孫、黃運動極烈,已經獲外僑資助,民黨均主舉宋教仁為總理。請放心,我已向日本購得孫、黃、宋的劣史,其中有黃興和下女的裸照,宋教仁騙案刑事提票,準備用照片輯印十萬冊,從橫濱發行。此事發生,使其無計可施,無從捉摸,決可奏效,實裨大局。
此事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孫、黃劣跡也是憑空捏造,說到宋教仁的“騙案”,更是捕風捉影。’宋教仁在日本寫過一本“間島問題”的書,書稿被一編譯社買去,但該社未買出版權。以後宋教仁聲明修改原稿另行出版,由此那編譯社以此提起訴訟,結果當地法院以該編譯社未買版權,宋有權另行出版此書而駁回。可應桂馨這計,博得袁世凱的好感。洪述祖也在電文上說“兄弟真有本事,此舉大總統甚為高興。兄弟今後必將飛黃騰達”雲雲。不過也有讓應桂馨不滿的地方,北京政府隻能給他三十萬元。區區三十萬元,哪裏夠他奢費,他對袁世凱來個流氓本色,將國務院交他發行的公債,以低利率賣出三百五十萬,來個先斬後奏,說這全是為了刺宋所做的準備。洪述祖聽到這消息,也是吃驚不小,說勳位之事好辦,可這公債,利率太低,怕通不過。袁世凱對刺殺宋教仁已經是迫不及待了,錢的事也不放在眼裏,遂由洪述祖密電應桂馨:“債票特別準,事速行。”錢一到手,應桂馨馬上行動起來。
他先物色了幾個人,都不成功,最後找到一個叫武士英的山西人。此人個子矮小,凶神附體,革命後趁亂私自招兵一營,自命營長。事發後,避罪逃到上海.,正沒著落,到處流浪。應桂馨了解到武士英的情況後,以事成後付一百塊大洋,談成交易。
1913年3月20日,晚十點左右,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在黃興、於右任、陳其美、廖仲愷等國民黨要員的陪同下步入上海火車站。
蒙在鼓裏的宋教仁是應袁世凱電邀進京共商國事的,他心情很好,因為這次去京也是準備以國會第一大黨出麵組織內閣的。火車站路上的煤氣燈很暗,此時,應桂馨布置的三個流氓打手和殺手武士英也從車站的小飯店裏出來,互相點過頭,按照計劃,三個人進了車站,一個人留下放風。宋教仁在車站特設的國會議員接待室裏與議員們交談,有人告訴說,火車就要進站了,幾個人遂走出休息室。宋教仁比黃興幾個人稍落後些。躲在暗處的武士英拿出照片核對無誤後,竄到宋教仁身後,用六響勃郎寧手槍對其背部開了一槍,隨即向站外狂跑,因怕人追過來,又向後胡亂開了兩槍。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幾個凶手趁夜逃掉。當晚淩晨一時左右,一代資產階級革命家就這樣含恨西去
再說武士英,跑到應桂馨那裏,拿到了三十塊錢,匆匆出逃。應桂馨得訊後,喜出望外,馬上給洪述祖發電:“匪魁已滅,我軍無一傷亡,堪慰。望轉呈報。”他以為無人知曉,隻等著大總統召見加官了。
案發後,社會嘩然,武士英很快歸案,不等招出實情,便在獄中被毒得七竅流血,暴斃而亡。應桂馨自恃有功,跑到北京和袁世凱要價,最後被袁世凱派出的刺客亂刀砍死。幾個月後,當案情水落石出,革命黨人無不憤慨,但代價太大了。袁世凱這層麵皮撕下,對革命黨也露出了他的真麵目。
袁世凱喪權辱國,最有名的怕是那盡人皆知的“二十一條”,將大片土地讓出去,換取銀兩來擴充軍備,用以鎮壓革命黨。等到他想到要當皇帝時,那路也是走絕了。
袁世凱的“老戰友”馮國璋,聽到風聲,跑到袁世凱那裏問個明白。袁世凱對馮國璋說:“你是怎麼看的?”
馮國璋深知袁世凱的為人,佯裝不知說:“外間都傳說大總統欲改帝製,請給我個底。”
袁世凱正色說:“你我多年共事,還不知我的心。我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就是做皇帝能做幾年?我想那謠言不外乎兩個來曆,一是許多人都說我國驟然實行共和製,國人程度不夠,要我多負些責任;二是新法規定大總統有頒賞爵位的權力,於是就有人認為這是改革國體的先聲。你我都是自家人,我的心事不妨和你說說,我現在和皇帝有什麼區別?當皇帝也無非為子孫,而我的大兒子有殘疾,二兒子想當名士,三兒子不識時務,其餘都還太小。再說帝王之家從沒有好結果,我既為子孫,也不能害他們。”
馮國璋還不放心,又小心試探性地說:“是啊,南方流言紛紛,都是不明了總統的心跡,不過到了將來,中國轉弱為強,天與人歸的時候,雖然大總統謙讓為懷,就怕是推也推不掉啊。”
袁世凱聞言懍色說:“什麼話,我有一個孩子在倫敦求學,我早已在那裏購得產業,倘有人逼我,我就到那裏做寓公,從此不聞國事。”
馮國璋知道袁世凱會演戲,可他以為自己和袁世凱的關係,心想他總不至於和自己說謊。馮國璋還把袁世凱這些話都告訴了梁啟超,通過新聞記者公布在報紙上。袁世凱稱帝後,馮國璋有些氣惱地對自己人說:“我跟老頭子幹了這麼多年,犧牲自己的主張,保他當元首,對我仍不說一句真話,鬧到現在,仍是帝製為是,傳子不傳賢,他那個跛兒子,不過是個曹丕。早知道這樣,忠心扶保大清,還得個忠臣。這樣下去,將來如何能侍候得了。”
盡管馮國璋在公開場合表示響應帝製,可袁世凱在他身邊還是安排了坐探,監視他的行動。此時,袁世凱的心腹大將上海鎮守使鄭汝成被陳其美所派黨人擊斃,對已經心存二誌的馮國璋來說,倒是件好事。袁世凱為防備馮國璋有變,派楊善德為浙滬護軍使,並加強東南的力量。
1915年12月31日,袁世凱下令改次年為洪憲元年,準備正式登極,同時他對馮國璋越來越不放心,下令馮國璋為參謀總長,並表示可以先依以前黎元洪在湖北先例,不必到任,暫時兼署江蘇將軍。馮國璋明白這是調虎離山之計,忙稱病推辭。馮國璋坐鎮東南有年,羽翼已成,可他現在還是不敢過多講話,因為到處都是袁世凱的坐探。不過,讓袁世凱頭疼的是,往往對馮國璋的調令還沒有下達,就有他的親信策動江蘇軍民通電挽留,山東將軍靳雲鵬,山西將軍李純,也給袁世凱打電報求不要調馮國璋他任,以穩定東南局麵。這種時候,對這些軍閥來說,有袁世凱撐著局麵,相互都有個製約,正可謂:麻稈打狼兩頭怕。馮國璋也犯嘀咕,知道袁世凱謀略手段高他一籌,沒有太大的把握,不敢過多出頭。實際上這些大小軍閥們,還有一個共同的心病,那就是袁世凱真要倒台了,誰來當這個“大總統”。要說馮國璋也自有韜略,比袁世凱也毫不遜色。一次,袁世凱派蔣雁行前來“探病”,馮國璋抓著他的手痛哭失聲說:“我跟隨大總統一輩子,總統要我怎樣,我就怎樣,從來也不問為什麼。我是真心擁護,可大總統近來不把我當自己人了。這是為什麼?”
馮國璋把蔣雁行問得不知說什麼好,回去把這番話又講給袁世凱。
袁世凱隻是說:“真是條老狐狸,我自歎不如啊。”
實際上,像蔣雁行這樣的坐探,在南京將軍府也隻是客人身份,對手握重兵的馮國璋奈何不了。馮國璋骨子裏擁兵自重,又很有心術,如此躲閃,自有他的野心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