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力心中很清楚,別人說與他自己說是不一樣的。自己說了,每句話都會被筆錄,將來放在檔案裏,白紙黑字,無法抹殺;別人說的,今天可以承認,明天也可以說有出入,甚至可以完全推翻。再說,他料定自己的下屬決不敢添油加醋,而隻會有所隱瞞。便說:“薑書記,既然您已調查清楚了,還何必要我重複呢,這不是脫褲子……”,他本來想說“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但說了一半,覺得在這個場合不妥,便改口道,“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薑克己繃著臉:“別人說是別人的態度,你自己說是你自己的態度。你本來是想阻止別人說的,見阻止不了,自己就不想開口了,是嗎?”
左大力用手指撓著頭皮,說:“薑書記,不是我不想說,那天酒喝多了,我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都稀裏糊塗記不清了,既然有記得清的向你們作證,我都承認不就行了嗎?”
薑克己見左大力死活不肯交待,他知道左大力滑得像條泥鰍,要他主動說出來不是一時所能做到的,便對支正通說,你把剛才記錄的主要事實向左大力讀一遍,讀完了由他補充。
在支正通複述的時候,左大力聽得十分認真,他要辨清是什麼人的語氣,對他是什麼態度,是幫他遮掩了還是擴大了,有時候一個細節甚至一個字眼都舉足輕重。
待支正通複述完畢,左大力心中感到不快,但臉上卻沒有任何反應,眯著眼說:“哎呀,薑書記,於書記,那天我記得就是喝了幾杯酒,聽了幾首歌,哪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呀。講幾個葷段子,無意間在身體上碰一下,這在基層喝酒時是司空見慣的。”
薑克己說:“你別說得那麼輕描淡寫,我們認為這是個案子,你承認磨盤鎮班子成員的集體證詞,就在上麵簽字,不承認的話,就跟我到市紀委去談。老實說,我來時就有思想準備,你左大力認為自己老虎屁股摸不得,我薑克己也不一定放在你眼裏,到一個地方靜養幾天,也許你會清醒的。”
一聽這話,左大力點燃了煙,猛地吸了幾口,他覺得薑克己確是動真了,而且一定是得到了主要領導支持的。如果到市紀委去談,那麻煩和影響就大了。他立即改變了態度:“薑書記,我確實是記不清了,但我相信磨盤鎮的幹部會瞎編,您要我簽字,我按您的要求辦就是了,何必非要把事態擴大呢。”說完,在調查筆錄上簽了行字:本人承認以上調查情況屬實,左大力。
沒想到在左大力簽字以後,薑克己說道:“還有兩個問題需要你說明一下。第一,歐陽皓喝醉後被扶到你的車子裏,車內隻有你和她,司機開車不一定能看到,你對歐陽皓做了什麼事?第二,據反映,你以往曾對她有過性騷擾行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左大力心中不禁有些緊張,最嚴重的行為就是發生在車子裏,他是趁著歐陽皓失去知覺把手伸進她的乳罩裏摸了她的乳房,並用嘴親了她的乳頭,可是,這些動作除了他本人,任何人也沒沒看到,包括司機。這事隻要自己死不承認,就沒有旁證。至於以往的陳芝麻爛穀子之事,根本無從查起。於是,他裝出一副受了汙辱的樣子,憤然道:“薑書記,我今天字也簽了,錯誤也承認了,您還要把我逼到什麼地步?我左大力畢竟受黨教育多年,思想情操會卑下到在車子裏對下屬有不軌之舉?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說明,可以找司機和歐陽皓調查。我這人向來油嘴不油身,花言不花心。至於說以前有什麼性騷擾,我可以負責任地說,絕對沒有,對此您也可以調查。”說到這裏,左大力停頓了一下,他覺得此事李毅一定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應該有所反擊,以轉移視線。“薑書記,我倒真的希望您能徹底查一下,歐陽皓到底跟誰有不正常關係?如果是正常關係,他可能在酒後親自開車二十多公裏來過問此事嗎?既然他對歐陽皓念念不忘,幹脆就把她調到自己身邊工作算了,這樣可以天天看到她,護著她。”左大力說的“他”,誰都知道指的是李毅。左大力把李毅牽涉進來,一是因為怨恨他,二是要把水攪渾,看薑克己如何調查。
薑克己一拍桌子:“左大力,你要粉飾開脫自己也情有可原,居然汙諂李書記,真是卑鄙!我已聽說了,那天李書記是和他愛人一起來的,否則,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左大力冷笑道:“他高明就高明在這兒,把老婆作掩護,他老婆這麼小的年紀懂得什麼?好了,我也不想說了,隻是順便向紀委領導反映一下情況而已,說錯了算我嘴賤。”
薑克己沒想到調查到最後會把李毅牽涉進來,他在向磨盤鎮班子成員作調查時有意回避了有關李毅到現場阻止的情節。他相信李毅的品德,但這事傳出去容易引起有些人的誤解。想到這裏,他決定結束調查,說道:“左大力同誌,對你的調查暫時到此為止,最後告誡你三點:第一,對上級領導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事不要亂說,否則要負法律責任。第二,對磨盤鎮班子的任何一個人,你都不能打擊報複,否則,下次就不是這樣對你調查了。第三,對你的問題如何處理,等候市委領導的討論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