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鳴嗬嗬嗬笑著說,司徒主任呀,你是我的老領導,這話,你是在批評我啦。你把這副擔子撂給我,我可沒你那能力,更也沒你那胸襟。所以啊!成天壓得氣喘籲籲,忙得焦頭爛額,有心想與你聊聊,也難以如願。現在好了,你也即將退休,我也馬上要退居二線,以後在一起聊天的機會反而會多一些。
司徒震微微一怔,瞬間,便明白過來:是啊,你有你的心結,我有我的難處,既然你今天有時間和心境,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敞開心扉,一吐為快?
這話倒真讓祝一鳴震動,掃了一眼對方,見司徒震並不像以前說話時眼睛咄咄逼人盯著你,倒也氣壯了許多,挺了挺腰,說道,過來向老領導彙報黃忠明案子的事。剛剛開過常委會,提請人大履行撤銷他副市長職務。我來的目的主要是向老領導檢討自己的失職!黃忠明的事情發展到今天這種地步,我是負有領導責任的,我要向你檢討。
司徒震眼睛盯著茶杯,耳朵在聽……
……接到他的人民來信後,我就和克已商量對他進行調查,偏偏他這時患上癌症,我這人心太軟,就拖了一拖,誰知拖出了嚴重後果,我真是不好向黨和人民交待啊。
司徒震原本想發發牢騷,祝一鳴嘴一張就把責任全攬過去了,他還能說什麼?司徒震大度地把手一揮道:暫且不論黃忠明的病是真是假,潛逃的行為告訴我們,問題一定不會小。講到責任,他是在我任上提拔為縣委書記的,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現在不是追究誰的領導責任,而是要將他盡快抓捕歸案,繩之以法。同時,通過這事,反思和糾正我們在用人機製、考核機製、監督機製方麵存在的弊端,否則,今後會冒出無數個黃忠明。
祝一鳴摁了一下鼻子:老領導看問題就是深刻,是要從根子上找原因。最近,我對這個問題也在思考,為什麼黨政一把手在一個地方不能幹得太長,幹得太長了,就像樹一樣會根深葉茂,被複雜的人際關係所包圍,如此一來,一把手的絕對權力越大,監督約束機製就越會失去作用……
“一鳴同誌,你這一說法欠思考。我們文革前的幹部,特別是基層的領導幹部,一幹就是幾十年,他們到死的時候,家裏四壁空空,這是為什麼?”司徒震說到這裏,緩了緩語氣,語重心長地說,我們進城後,最為重要的是,自身建設問題被束之高閣啦!為什麼有的人能夠終身廉潔奉公,為什麼有的人就不能呢?他說著,站起來在屋裏走動著,站在祝一鳴麵前,語氣沉重地說,就在前幾天,我去參加省委宣傳部部長王光煒的告別儀式。在今天許多省委宣傳部長家裏,你能看到什麼?除了大量的名人字畫、古玩玉器,高檔家俱,還有什麼?應該是“與時俱進”應有盡有吧!他把手一揮,在王光煒同誌的家裏,房子不大,五十年代的裝修,沒有沙發,是長板凳、方凳,床還是進城時的,用凳子木板加寬起來的。電視還是很舊的老式樣。
祝一鳴:不至於吧,就他的收入也可以改善啊!
司徒震:是的。我了解了一下。光煒參加革命時間很長了,但他是革命老區睢寧人,他進城了,他有一大幫窮親戚。為了不讓組織上為難,光煒同誌從不向地方政府求私情。睢寧領導,包括沛州市領導怕都不知道他是睢寧人。親戚有困難,他自己掏錢。親戚孩子讀書,到他來住,吃喝免費!他的子女也從未有一個沾他的光去謀私,都是很普通的工作……
祝一鳴有點不敢相信。
司徒震:不要懷疑。我可以告訴你,正因為有像王光煒這樣的同誌存在,才有我們黨至今仍然能夠領導全國人民前進的力量!如果沒有王光煒這樣一大批同誌的存在,我們就沒了脊梁!就沒了動力!說句不客氣的話,連一九四九年前的國民黨政府都不如!
祝一鳴頗有震動,調整了一下位置,抬頭對在屋裏來回走動的司徒震說,經過慎重反複考慮,我決定向領導提出調離江河市,調出後,聽憑組織安排。我現在最重要的一項任務,就是負責任地向省委建議新的市領導班子人選,站好最後一班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