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形象的確讓人感到中國職業女性集體素質的變異,她們已經在越來越獨立的素質教育和越來越激烈的社會競爭中逐漸形成了新性格:自強不息,鬥誌頑強。台下的禮貌拱讓與台上的寸土不讓,判若兩人。卸下“戎裝”換上“舊時裳”,她們似乎仍然不失為嫵媚的女孩,仍然是江南水鄉撐著油紙傘的丁香。然而,你切莫被外表蒙蔽,到了台上,她們內心強大,是真正的“女漢子”。增多的琴弦與減少的琴韻
比賽無疑是箏樂作品的大展示,數十年間作曲家們的不斷開拓,讓人們對一件古老樂器的表現力有了重新認識。《望秦川》(景建樹、王中山作曲)把崇高感和人文氣息,家鄉詠歎與自然讚美,融入個體生命的體驗,這件已被配上鋼琴伴奏(比賽)和管弦樂協奏(獲獎音樂會、江蘇演藝集團交響樂團協奏)的作品,把生命讚歌帶入文化交融的時空。現代風格的作品之所以受選手青睞,自然是因為其中可以充分展示各類技術,《追風Ⅱ》(賈悅作曲)就是典型。《雲裳訴》(周煜國作曲)也是一首宏大敘事的作品,淡雅與濃烈的戲劇性對比,提供了樂器兩極的端點。王丹紅創作的《如是》有思想深度,作曲家把對曆史人物的刻畫與當代人對自身命運的沉思交織一體,崔杉、崔曉彤演繹得好,掃弦撥弦,顆粒噴射,狂狷收斂,恰到好處。
王中山創作的《曉霧》帶有印象派意境,散發著水墨氣息,在傳統箏的語言中加入了現代品位。《蕉窗夜雨》的韻致中,立意和旋律都頗為不俗。王中山改編的《夜深沉》和《西部主題暢想曲》(黃枕宇、周望曲)都采用了鼓伴奏,把不同節奏元素融入當代箏樂。高陽采用雙排柱箏演奏的《行雲流水》,展示了不同定弦法和低音的魅力,新樂器為新技術提供了施展空間,她身臂換位,步履頻移,“審其機以應其勢”。
演奏規定的相同曲目,才能聽出每個人的風格和不同處理的門道。有人抒情,有人狂放。《林泉》空白處,女性選手往往延時過長,不及男性選手的短促緊湊。《雲裳訴》和《望秦川》中段,也因緩慢而枉為悲切。有時也因一首樂曲濃烈部分太強太多,失去全曲高潮的唯一性。
從審美風格的類型上說,傳統文化體係缺失“崇高”。新因素是伴隨著20世紀新的審美體係出現的,讓整個中國風氣大變的思潮席卷而來,與此相應的宏大敘述在箏弦上也就應運而生。頌歌式的崇高是傳統箏樂沒有的品相,金聲玉振,在現代藝術格局中不可或缺,成為箏樂諸多麵向中最突出的一個。但過多表現是否影響了箏樂該有的定位?人們談論一件樂器之所以不同於其他樂器以及它之所以在某個領域獨領風騷的品格,自然想到一首樂曲之所以稱之為“箏曲”的終極原因。如同《漁舟唱晚》之於古箏、《二泉映月》之於二胡、《蔭中鳥》《五梆子》之於笛子,《江河水》之於管子,都是因為在諸多麵向中總有一種獨獨屬於它、任何樂器無法取代“非君莫屬”的定位,隻有它才能最大限度地展示這種情味的至高境界,讓人獲得在其他樂器上無法獲得的超級享受。進入現代敘事的傳統樂器如何在越來越複雜、越來越多樣的世界言說中找到自己的定位?
揚州人言簡意賅地概括生活為“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意思是早餐吃灌湯包,晚上泡腳。如果不僅把這個比喻看做是一種生活態度而從中透視中國人對生活的定位,不是也可從中體會老百姓那種平淡若雲、靜如止水的品位?我們真的需要一首首樂曲都采用那麼多狂掃琴弦、把二十一根弦推來拉去、推向極端的技巧?太強的掃弦音響太噪,影響了箏樂美感。幾十年前《戰台風》式的狂風暴雨和宏大敘事,今天看來多多少少讓我們感到羞赧。不管它在箏樂技巧方麵做出了多少開拓,“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思維,至少讓過來人說起來有些哭笑不得。我們的追問是:宏大敘事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為這件樂器帶來了聲譽?
無須說,依然沒有哪一首樂曲能夠獲得與《漁舟唱晚》比肩的評價。《漁舟唱晚》的無人之境(充滿人間暖意的曲境)迄今無人企及。值得慶幸的是,差不多過了大半個世紀,至少從認知層麵上我們回到了原點,聽到了潮起潮落後的揚州瘦西湖上依然飄蕩著《漁舟唱晚》,並認同了這一基本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