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3)

湖都的冬天從來都是冰天雪地,南山上一棟棟白色的別墅像珍珠一樣天女落花般散落著。長方形的花園已被下了一晚的雪淹沒了,修剪得整齊的常青樹上也蓋上了厚厚的白帽子。傭人們在管家的指揮下,穿的厚厚的棉衣掃著雪。古色古香的大廳內,細紗的屏風上細細的描繪著吳道子的大禹治水圖,屏風後麵反倒是西式裝飾,雪白的波斯羊毛地毯,純皮大紅沙發,紅木的角幾上擺著荷青的粉彩纏枝牡丹花撣瓶。落地的玻璃窗映進了滿屋的雪景,窗旁是架黑色的三角鋼琴。屋裏的人都已經起了,顧安安站在窗前,粉白對襟彩袖圓角下擺短襖,繡著淺紫色山茶花,下擺係著深紫的長裙,更加襯得她膚白如雪,眉山目黛,嫻雅秀靜得宛若畫中之人。她望著窗外,目光虛無縹緲,不知落向何方。一向是討厭冬天的,屋內的炭火即使生得暖意融融,可寒意還是止不住的撲將上來。記得很久很久以前也是這樣一個冬天,滿天的飛雪把大地染得雪白,白得好似連到了天邊。母親對她說:孩子,這是你的命,我對不起你。悲泣嗚咽得聲音直到她走得好遠依然能聽得到。

“ 安安,怎麼了?想什麼呢?這麼出神。”含笑的聲音透露著主人的好心情,安安轉過頭,顧歡歡一身淺紅湘繡梅花旗袍神采飛揚的站在鋼琴前的,媚入骨的眼,媚入骨的唇,閃閃雪光下更是明豔四射。

“沒什麼,倒是二姐你,一大早兒的心情這麼好,有什麼喜事啊?”安安櫻紅的唇向上彎彎翹起,隱隱得露出兩個大大的酒窩。

“三姑娘你出門所以不知道,二姑娘這個月來正和九少打得火熱那!”丫頭紅雲梳著烏黑流水辮子,一身青衣短掛斜倚在紅汞色的沙發上,嬌媚的臉上一片羨妒。

“九少?”

“就是年前殺兄弑弟的那位九少啊,現在握了天下的兵權,可說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了!“丫頭麗雲軟若無骨的趴在鋼琴上,水蔥般的尖尖十指染著大紅的丹蔻,和黝黑的膚色相應俏麗無雙。

“可是聽聞他的風評不是太好……”

“你也說是聽聞了。”歡歡側著臉,細細的鳳眸睇了安安一眼,滿屋的*似乎就在這一眼中失了顏色。

“是啊!什麼樣的男人啊,到了咱們二姑娘手上還不都跟個麵團似的!”麗雲胡鬧的纏上歡歡的腰肢,被歡歡一掌打了下去,笑意卻止不住的漫將上來。

安安看著歡歡嫵媚得如春花的笑著,真真是風情萬種豔壓群芳,不覺也就跟著打趣。

“也是,姐姐人品樣貌那一樣不是人中的尖子,那九少自然是跑不了的。”

“你也跟著她們瞎鬧,咱們是什麼樣的出身,說得好聽一點是交際花,不好聽的就是高級一點的**罷了,怎麼敢有那樣子的奢望,人家也不過跟咱們玩玩罷了。”

瞬間大廳的靜默了下來,一時間神色各異,不自覺的惆悵都溢上了心頭。

“一大早都聚在這作甚麼?歡歡你還不快點,九少的車已經來接你了,安安你也是,太素淨了林先生在等著那,還不去打扮一下。”潑辣的聲音遠遠傳來,麗雲紅雲都嚇得連忙站直了身。顧昔年一身藏青的旗袍,外披雪白的貂皮裘披肩,年過四十依舊保養得宜的身姿走得有些殺氣騰騰。

“催什麼,晚去一會兒也少不了媽媽你什麼,不是昨晚打牌又輸了,拿我們姐幾個撒氣吧?” 顧歡歡說完便搖曳婀娜的腰肢離去,顧昔年一口氣憋在胸口,風韻尤存的臉上氣得柳眉倒豎。

“你們還杵在這作甚麼?還不過去幫忙。”

紅雲和麗雲相互做了個鬼臉,諾諾的急急退下了去。 顧昔年轉過來壓下怒氣,強扯出笑容。

“安安,你怎麼還不收拾去,林煥生林少爺不是在梅園等著呢?”

“媽媽,時間還早來得及。”安安波光溜轉望向窗外,纖弱靜水蓮花的背影,顧昔年亦一時瞧得呆了。

窗外銀裝素裹得直通天際,漫漫冬寒似不見天日。

梅園從來是湖都最大的花園,不論春夏秋冬都是花團錦簇。古雅的涼亭,依園而建的小樓從來都是達官貴人醉生夢死的地方,與貧困掙紮的人們卻都把這裏當成一生的奢望。

安安隨著年邁的仆人,在小路上緩緩前行,小樓旁一株歪斜的老樹卻開出與滿院粉白相異的淺淺朱紅,伸展著妖豔媚惑枝幹。

“三姑娘,您怎麼不走了?我家少爺還在等著呢。”領路的老仆擔心的問著。

“催什麼,我家姑娘走累了歇會兒不成麼?”身後的紅雲撐著桃紅如旭日一輪的竹骨絹綢傘,不客氣的回話。

“成.成,隻是……”蒼老的麵孔卑躬屈膝的帶著懇求。

“沒事,我隻是看這梅花開的真好。”不自覺的走到梅樹下,樹很低,手探出絹綢傘下一片屬於自己的空間,剛剛觸到那開得詭異的花枝,一個暖硬的異物便破空砸在手背上,一陣刺骨的痛,安安不由輕呼出聲。

“怎麼了,姑娘?!”紅雲和管家也驚得幾乎跳起了腳。

皚皚的雪地上銀亮的小小長方型躺在上麵,彎腰拾起,原來是隻打火機,銀灰的外殼沒有任何花紋,暖暖的似還帶著主人的體溫。

小樓上一群腳步聲由遠而近,抬頭看去幾個身著戎裝的軍人已站在眼前。被簇擁在中央年輕男子,並沒有帶軍帽修長清瘦,身著墨青色軍服,黑色的馬靴即使在寒風中亦是威嚴挺立,如刀如刻的深邃五官,一雙微微向上挑起的眼,冷俊非常。

“砸到您了麼,姑娘,沒什麼吧?不好意思,那打火機是鄙上的。”他身旁一個俊雅的軍人開口道。

安安沒有開口但已知道這些人或者說他的身份不凡,因為那是一雙冰冷的噬血雙眸。把手中的打火機正要交給紅雲,好教她遞還,一隻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掌已早一步握住了它以及安安軟若無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