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華見大慶開車向廠後街派出所駛去,開玩笑道:“說好了你請,怎麼讓我掏錢?”
“人家跟我攀了半天老鄉,我給錢人家能要麼?”大慶說道。
“得,哪天我非喊上馮建新他們幾個,痛宰你這周扒皮一頓不行。”董芳華玩笑道。
“哪次你們手軟了?”大慶笑道。
“剛才那幾個說話的老百姓你都認識?”董芳華說道。
“都認識,有些還能叫上名字,但大多數都忘了人家叫什麼了。紡織廠這邊,年輕的不算,老的基本都認識我,當年我幹片兒警的時候,每天都能走上二三十公裏,家家戶戶都打招呼,能不熟麼。”大慶說道。
“別的區都是天天坐辦公室裏,有事兒了去處理處理,沒事兒就騎摩托象征性的遛一圈兒。你是天天去下麵所裏檢查,隔三差五在路上抽查,把人往死裏使,下麵的同誌都怕你。也就是我們幾個跟你熟的人敢說話,就這樣還必須是私下裏說,哎……”
大慶見董芳華說道一半開始歎氣,鼓勵道:“別停,接著說。”
董芳華看了看大慶,壯著膽子說道:“那我可真說了啊。”
“有什麼不能說的?又沒別人。”大慶說道。
“好多警校分配來的新人都托關係走後門,就為不被分到咱們區裏,你知道為什麼嗎?”董芳華問道。
“知道啊,你講話,我往死裏使人,累唄。”大慶道。
“還有一點,別的區有獎金,咱們區……咱們區也有,但是很少。”董芳華委婉的說道。
“收入低確實是問題,有些事情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有一點我總跟你們強調,可以玩兒命處罰那些違反治安管理規定的,但是絕對不能跟老百姓吃拿卡要,這是底線。”大慶說道。
“哎,說實話,我是個女的,你還是讓我回局裏管戶籍或者是給你當辦公室主任吧,基層治安方麵的事兒我幹不來。”董芳華委屈道。
“你就甘心讓人家說你當花瓶兒了?”大慶對董芳華刺激道。
“打架鬥毆的我拉不了架,賭博的逃跑時都選我這邊當突破口,抓嫖我更幹不來,看了都臉紅,你讓我怎麼幹啊?不能隻是會協調鄰裏矛盾吧?”董芳華無奈道。
“哎,不怪你。我進城以來,新華區的常住人口從十萬漲到了三十萬,再加上進城務工的流動人口,怎麼也有五十萬。管理難度確實太大了。你說人們怎麼都往新陽跑啊?”大慶說道。
“發展快機會多唄,江北的高樓大廈一點兒不比大城市少,新華區雖然落後,但是吃住便宜,所以人們都來這裏租房住,然後去別的地方打工。紡織廠很多住房條件好一點兒的,都把自己家擠出來的房子往外租,你沒看最近紡織廠的平房都亂套了,有不少人開始自己拆了蓋二層樓,就為了掙租金呢?”董芳華說道。
“工人文化宮拆除之後,工人這個身份是徹底不值錢了。再加上紡織廠的五脊六獸們多,一個個窮橫窮橫的不說,還見好處就占,見便宜就沾,私搭亂建成瘋,連房管局都懶得管紡織廠這邊。由他們去吧,還不都是為了生活。”大慶說道。
董芳華看話題越來越沉悶,開玩笑道:“您那兩套樓房不一樣往外租著麼?還說人家?”
大慶笑著解釋道:“那年修路拆遷,有些人受了挑撥,就是不信自己家房子沒在規劃道路上還能拆了分樓房,我做了半天工作之後,還是有人信不過我,我就建議拿他們的平房跟我家老房子換了。我家那個平房本來就是兩套合成的一套,所以麵積大,換了兩套平房之後,順理成章的賠了兩套樓房,那些不信我的人現在悔的腸子都青了。”
大慶早已開到了廠後街派出所門口。眼看就快到上班的點兒了,董芳華怕同事見她和大慶大清早坐在一個車裏,讓人說閑話,趕忙道別去了所裏,臨走時站在車外說道:“我再多句嘴,你今天真不該管閑事,下崗職工再就業是市裏的問題,那麼多人下崗,你管得了麼?有十個人說你的好,就有一百個沒得到攤位的人在背後罵街。咱別總把自己當救世主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