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房子有故事(二)(3 / 3)

“陽江最初是依托輕工業底子發展起來的,紡織廠才是陽江經濟發展的命門。紡織的上下遊行業都是勞動密集型的,不管是棉花種植還是化工輕紡、服裝加工。隻可惜現在國家紡織行業有些過剩了,陽江紡織廠空有一大堆的印染配方,還是解決不了產品滯銷和積壓問題。紡織印染總公司當初還是宏宇牽頭成立的,這些年總公司的企業卻各自為戰,怎麼也擰不成一股繩。”武誌學感歎道。

“武大哥,你別說了,哎,當初書生氣太濃,從了政我才明白一個道理:在紡織廠和工業局之間插一個紡織印染總公司,相當於給紡織廠和其他廠的廠長降格兒了,繼任者能沒牢騷麼,他們能開心的協作才怪。”張宏宇對往事回首道。

王坤聽著眾人的話,點評道:“其實說白了,就是國有企業改革不徹底,企業不像企業,社會不像社會。官不官,商不商,眼看著大型國企前景堪憂、持續虧損,就是狠不下心讓它倒閉。”

馬曉雲出聲插話道:“等政策吧,現在一些大城市都陸續在搞開發區,天津摩托羅拉生產基地你們聽說過吧?坤哥的大哥大就是這個牌子的。人家全部投入運營之後,用工超過一萬人,紡織廠的這點兒職工跟人家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人家的產品更牛,一台大哥大好幾萬,這規模、這價格,錢掙起來什麼氣勢?”

“等政策?好雨知時節,來的及時才能潤物細無聲。真到了病入膏肓,下什麼猛藥都於事無補。”武誌學說道。

“武大哥,你別這麼悲觀,於事無補了還能推倒重來,大破大立不一定是壞事。”王坤說道。

張蘭歎息道:“我這幾年雖然留在陽江,但是也接觸過不少同行的朋友,經常聽一些經濟專欄的記者說:不管什麼企業,隻要有了成績,一場報告會之後全國上下便開始盲目跟風、重複建設。不做報告顯不出領導的成績;做完報告,市場經濟就不歸市場管了。”

“不歸市場管歸什麼管?”大慶好奇的問。

“歸報告管唄。紡織行業出過多少勞模,做過多少報告,將來紡織品就有多過剩。其實作報告還是好的,一上電視新聞,那就更不得了,成績是宣傳了,全國各地上下一學習……”張蘭笑著說到此處,聳了聳肩。

“這兩年幫藥廠采購中藥材,我走了很多地方,你們知道現在全國有多少電視機廠麼?除了邊遠省份,每個省都有至少一家,沿海省份一個省七、八家的都有。”王坤說道。

馬曉雲見自己忙活了一桌子菜,人們光顧著說話,菜都沒怎麼動,不高興的說道:“咱們能說點兒跟生活有關的話題麼?你們一聚會就搞的自己跟國家領導人似的,這是你們操心的事兒麼?我覺得你們都是評論員,人家劉輝、張彤他們才是實幹家,時代的弄潮兒。我小的時候,光聽大人們說他們壞話,但是多少年過去了,那些說別人壞話的人還在說別人壞話,劉輝他們呢?開上了進口小轎車,拿著大哥大,帶老婆孩子出門玩都是坐飛機。我怎麼感覺同樣是時代的脈搏,他們把的脈好像跟你們不一樣啊。”

張宏宇辯駁道:“國家有了好政策,他們才能有好機會,我們聊的問題,跟他們將來能有什麼樣更好的機會密切相關,是有指導性的問題,層次可比他們高得多。”

“張區長,你別激動。我覺得咱們可以一起回憶一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我不是說回憶這個東西的內容,而是它怎麼出現的,怎麼推動的社會變革。它首先是基層農民自發搞的,還是偷偷搞的,這說明什麼?第一,說明最底層的人民最想讓自己的生活發生改變。第二,說明最底層人民知道自己的生活需要什麼樣的改變。第三,說明基層的自發創造才是最切合實際的。那麼由此及彼,是不是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改革應該是自下而上的,基層勞動者發出的改革信號才是最真實有效的。我說這個可能你們不愛聽,在座的除了坤哥,哪個是基層勞動者?你們要是真有心,就別一邊喝酒一邊發感慨,想知道怎麼幹特別簡單,你們都不用動腦子,直接去企業問車間工人去!但是有人這麼幹麼?我們現在接觸的改革都是自上而下的,美其名曰頂層設計。聽聽勞動人民說什麼,照著它們的需要來辦,那才叫服務於人民;如果掉個個兒,你天天指揮勞動人民按你的意思辦,那叫權力的遊戲。”

馬曉雲的一番論述,讓在座的人啞口無言了。武誌學卻有如醍醐灌頂一般,用一種崇拜的眼神看著馬曉雲。大慶不大關心眾人剛才的話題,也隻有他才觀察到了武誌學與馬曉雲的眼神交流,他不禁暗想:倆人有戲,武大哥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