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在學著淡忘,這是一個實際年齡24歲的人最不應該學的事情,他想活的沒心沒肺一點兒,這樣似乎能讓生活變得更加輕鬆。他懷念起了沒進城時在家種地的日子,那時雖然要吃沒吃要穿沒穿,但憂慮也簡單,一年做兩身新衣服,隔天碗裏能見到肉,這就很受用了。
王楠走了的日子裏,大慶回憶著王楠跟他說過的話,想著王楠跟他交代過的事兒:王楠是南方人,飲食比較清淡,每頓飯都要炒兩三個菜給陳有德下酒,時間長了,一家人都開始吃米飯,很少再吃麵食了。王楠喜歡幹淨、整潔,她囑咐小花把大慶的襯衣、褲子、外套熨燙了才能穿,這樣的男人出了門,讓人看著體麵。王楠不愛穿高跟鞋,她嫌這樣的鞋子華而不實,又影響走路,又讓腳不舒服,她在家總是穿一雙白白的護士鞋,輕便又實用……
仇恨與委屈可以淡忘,但是美好的回憶怎麼能忘?沒有了這些,曾經生活裏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讓自己忙碌起來吧,至少這樣,生活能夠過的充實一些,快一些。
大慶開始學著同事們的樣子,上班點個卯,便不見了人影,他不想沾跟工作上有關的任何好處或者是便利,他想讓自己活得灑脫一些,至少沒有治安問題上利益的羈絆。
李文慧來到江北分局想找大慶說些事兒,可卻看不見人,隻好給他打傳呼了,等兩人見了麵,李文慧說道:“最近忙什麼呢?也不說跟我聯係聯係。”
“正想找你呢,你就來了,我是有福之人不用忙啊。”大慶說道。
“你找我?你什麼時候能沒事兒的時候想想我,一找我就肯定有事兒,陳局啊,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兒太功利了麼?”李文慧笑著說道。
“我錯了行嗎?你伶牙俐齒的欺負我嘴笨,有意思是不是?”大慶無奈道。
“光認錯不行,該罰才對。”李文慧接口道。
“行,我認罰,你說怎麼辦吧?”大慶說道。
“今天我心情好,陪我吃飯去。”李文慧說道。
“我還有事兒呢,不吃飯了行麼?”大慶為難道。
“你剛才還說找我有事,怎麼了這是?”李文慧說道。
“我找你是想求你把新天地借給惠風樓的錢要回來,一句話就說完了。”大慶說道。
“然後呢?你不表示表示?”李文慧引著大慶的話道。
“行,表示,走吧,惠風樓,正好連要錢帶吃飯,一起挺好。”大慶說道。
“你看我剛買的這個包漂亮嗎?是不是跟我很配?你說我要不要買一雙跟這個包一個顏色的鞋?”李文慧岔開話題說道。
“有意思嗎?說點兒正事兒不行嗎?”大慶苦惱的說。
“你覺得生活該是什麼樣的?”李文慧又開始了一個新話題。
“不知道,我就是個傻子,我控製不了生活,我隻有被生活玩弄的份兒。”大慶說道。
“算了,不逗你了,我找你也是因為惠風樓那筆錢的事兒,那筆錢人家已經退回來了,拿好了,趕緊把這個存單取了去吧,你接著被你的生活玩弄吧,我去消遣我的生活去。”李文慧麻木的說道。
大慶看著李文慧遞給他的存單,有些愧疚的說:“不好意思啊,我可能是著急了點兒,我這人不大會拐彎抹角的,你又是個女同誌,我……”
“說實話我特別喜歡咱倆第一次見麵時候的你,你守在那個小房間的外麵,神情淡定的看著我,把我的緊張的心控製的死死的,我覺得現在的你跟那個時候完全是兩個人,我愛上了那個抓住我時瀟灑從容的你,可是卻找不到了,好像弄丟了似的,你能幫我把他找回來嗎?”李文慧痛苦的訴說著自己的心事。
大慶被李文慧的話搞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慢慢說道:“那個時候的陳凡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隻剩下現在這個行屍走肉似的陳凡了。”
“你能跟我走嗎?讓我聽你說說你的故事,或者你聽聽我的故事,我想把一年前的陳凡找回來。”李文慧悲傷的啜泣道。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大慶慢慢的說道。
兩人找到一個公用電話,給租車公司打了電話叫個車,一路來到新華區的一片住宅樓前。大慶下車慢慢的走著,帶著李文慧來到了一個單元前,慢慢的上了樓,小心的掏出鑰匙打開了入室的房門。
李文慧看到屋子裏的家具上滿是塵土,電視櫃的陰角裏結滿了蜘蛛網,好像許久沒有人來過似的,驚恐的問道:“這是誰家?”
“這是我以前租的一個房子,和我心愛的女人一起約會時用的房子,嗬嗬,我一直付著房租,可是卻不敢來,我怕我的女人跑出來打我,罵我,責怪我,不原諒我。”大慶渾渾噩噩的說。
“所以你就心死了,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李文慧問道。
“有一定的原因吧,可能也不全是,也不是全不是。”大慶猶猶豫豫的說道。
“你好歹還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你還不知足嗎?你看看我,嫁了一個爛賭鬼,一個整天不著家的男人,一個我不愛的男人,還有個愛扒灰的公公,你跟我比比,你還不知足嗎?你還行屍走肉?你憑什麼啊?你有家有孩子,有朋友,有關心你的同事,我呢?就是個被人利用的工具,等人家不再利用我了,我就連工具都不是了……”李文慧語不成聲的哭泣了起來。
大慶看著這個同王楠一樣苦命的女人,心中對王楠的的愛憐與思念一同爆發了,他恍恍惚惚覺得王楠站在他的麵前,原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