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9點,群眾們用沙袋壘砌的護堤垮塌了,大水無情的向江東江北的低窪處漫灌著。馬曉雲和陳小蓉所在的輕工業學校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裏,所有一層的建築都被江水淹了半米多深,可怕的是,水位還在持續上升著……
下雨的第六天清晨,陽江市的江北、江東兩個區已經斷水斷電了。
馬曉雲站在學校最高一座六層的辦公樓樓頂,幾近崩潰的注視著眼前的慘狀:一些已經泡了一宿的老平房已經塌了,木質的桌椅板凳、床、櫃子等等生活用品髒兮兮的飄在不停滾動的水麵上,有的上麵還坐著老人孩子,餓了一晚上的孩子們不停的大哭著,哭聲在這冰冷的雨水中傳遞給了災害中的人們,讓一些堅強的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熱淚。從上遊衝刷而下的死魚、死豬連同昨晚沒能幸免於難的人,分散的飄在水麵上,有的屍體被隨著江水卷倒的大樹戳開了身體,掛在了隨流而下的樹杈上,扭轉翻動的蛆蟲爬滿了這些屍體,一群平時很少見的烏鴉不停的在屍體上啄食著……看到這種慘狀的人都止不住的嘔吐起來。
馬曉雲為妹妹擔心著,她害怕自己除了失蹤的母親之外,唯一的親人也遭遇什麼不幸,她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她跑下樓,費力的扒開擁擠在一起的學生和老師,四處搜索著能夠下水的東西。終於,她在一個實驗室裏找到了一個用來清洗實驗器皿的大木盆,將其費力的抱到了二樓的圍欄邊,扔進了水中,然後自己也奮不顧身的跳了下去,在她費力的爬進木盆裏的時候,木盆裏已經進了很多水,她盤腿坐在木盆裏,雙手費力的向外舀著水,當她發現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舀幹淨的時候,隻好坐在濕漉漉的木盆裏,邊淋著雨,邊用手向新華區的方向劃動著。
站在樓上的老師和學生看著馬曉雲的舉動,驚慌失措的喊:“回來,回來,我們會得救的,不要自己跑,這樣很危險。”
陳小蓉被馬曉雲的瘋狂舉動驚呆了,等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向著還沒有劃遠的馬曉雲喊:“曉雲,木盆是哪裏找的?”
“實驗室!”馬曉雲頭也不回的喊道。
陳小蓉聽到了想要的答複,顧不得眾人的勸阻,自己也跑去找木盆了,當她也學著馬曉雲的樣子劃著水走遠的時候,很多同學和老師才反應過來:萬一等不到援助,自己不是餓死就是渴死。於是一場為了爭奪木盆的戰爭開始了,學生們開始大打出手,有的老師開始還在勸阻,後來也加入了爭搶的行列,在這場為了生命而戰鬥的現實悲劇裏,校長被義憤填膺的學生打了,教導主任也被打了,凡是利用自己身份想和學生談話或者搶東西的人都被打了,搶到最後,僅剩的兩個木盆也被拉扯壞了……
紅橋區緊挨著山區,大部分地方地勢較高,沒有遭到水淹,新華區其次,雖然也有一點水患,但在群眾的圍堰自救之下,也沒受什麼損失。
當大批的難民湧進新華區和紅橋區的時候,公安和聯防隊員們費力的維護著秩序,聞訊趕到紡織廠附近的市長國文濟,看著自己治下的陽江市滿目狼藉、幾十萬的市民無家可歸,心中羞愧的難以附加。
公安局長於正榮對市長國文濟說:“您跟群眾們講幾句話吧,在這樣的災難麵前,光靠警力是沒有辦法維持秩序的。”
國文濟惱羞的看著於正榮,厭煩的說:“你讓我說什麼?都這個時候了,我說幾句話群眾就吃飽穿暖了?就有地方住了?你當我是孫悟空,會七十二變呢?”
“那就抓緊聯係救災物資吧。這裏我們盡力維持。”於正榮聽到國文濟的話,無奈的說。
國文濟聽著於正榮指揮起他來了,厭惡的瞪了於正榮一眼。
就在這時,一個難民抱著孩子衝公安們喊道:“我們過來的時候看到好多蓋到一半的樓,能不能讓我們先在那裏湊合湊合,最起碼別讓老人和孩子再淋著雨了,行不行?有沒有管事的,給我們安排一下啊?”
於正榮聽後看了看國文濟,見他沒有反應,於是對著逃難的人群喊道:“我是公安局長於正榮,站在我右手邊的是咱們陽江市市長國文濟,現在有請國市長給大家講話。”
於正榮說完,拿了個喇叭遞給了國文濟。
國文濟被眼前幾萬雙渴求的眼睛盯的發慌,趕鴨子上架似的說:“我們市政府正在努力幫助大家尋找住宿的地方,也正在想盡一切辦法解決現在的困難,請大家稍安勿躁,省委已經派了部隊前往陽江了,我相信,救援人員和物資很快就會抵達的。請大家再耐心的等等,不要慌亂。”
難民們靜靜的聽完國文濟的話,發現他還是沒說那些蓋了一半的樓房能不能讓他們現住一下的事,交頭接耳了起來。一些有主意的人,趁著人群還沒有大規模移動,拉著老婆孩子還有老人向著那些正在建的樓房走去。那些在建的工地上,到的早的難民,找好地方休息了起來,到的晚的好歹也算有了個落腳的地方,其他後知後覺的人們隻好繼續在冷雨中受凍了。
紡織廠的家屬區裏,難民們挨家挨戶的乞求著,希望好心的人家能讓他們進去躲一躲雨,或者給點吃的也好……
大慶去維持秩序了,家裏就剩下兩個女人和兩個孩子,陳有德不顧二女的勸阻,拖著疼痛的身軀出門了,臨走前交代兩人:“千萬不要給災民開門,現在的人都餓急了,照顧了一個照顧不了所有人,一旦開門就可能出事。”
陳有德找到了張彤,疲憊的說:“趕快去把紡織廠工人禮堂的門打開,那裏最起碼能安置兩千人,這些饑腸轆轆的災民如果找不到地方住,早晚會生事,打砸搶之類的就沒法避免了。”
王坤守著自己的飯店,招呼著廚子們堵死飯店門口,千萬不能讓災民進來,自己跑到了二樓打開窗戶向外麵的災民們喊道:“這裏是食品廠的地方,廠裏麵肯定有吃的,你們別在外麵呆著了,趕緊去廠裏找吃的吧。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到沒有,那裏就是食品廠大門!”
等災民們陸陸續續往食品廠去了,王坤的心才踏實下來,轉而吩咐宋曉佳道:“趕快去後廚,把店裏所有能吃的東西都搬到二樓,找個房間藏起來,快去!”
王坤聽外麵的災民們說江北全被淹了,心裏一陣絞痛,他服裝店裏有著價值十幾萬的存貨,這一下全完蛋了,辛辛苦苦經營的時裝店在大水麵前真的成了打水漂了。
比王坤還要慘的是劉輝,劉輝過完年剛剛引進了一大批大型遊戲機,這種時髦的玩意兒連省城常山都沒有,排著隊等著玩的孩子們讓他賺瘋了。劉輝在月初又跟南方廠家訂了價值30萬的貨,下雨前剛剛投入使用。劉輝發了瘋的想著遊戲廳現在的樣子,實在忍不住了,交代好小春紅看家,自己在大雨中飛奔向江北。
來到新華區邊上,水已經很深了,劉輝遠遠看到有人劃著船,向船家大喊道:“這邊,來這邊拉我一下!我付錢!”
劃船的人應聲而至,一個披著雨衣,還罩著蓑衣的漁民用船槳指著劉輝說:“說你想去哪,幹什麼,先掏錢後上船。”
“大哥,我就去工人文化宮看看,我在那裏做生意的,我想看看我的貨,你說個價兒吧。”劉輝窩囊的說著,他知道這些漁民的野蠻,隻得任由他們漫天要價了。
“50,少一個子兒都不行。”漁民說。
劉輝趕忙掏了50塊錢給船家,上船向著工人文化宮去了。
“大哥,那條大點兒的船在幹什麼?發大水了還能打漁麼?”劉輝好奇的指著不遠處的一條比較大的漁船說。
“打什麼漁?他們是撈屍的!媽的,想錢想瘋了,這種昧心錢也掙.”漁夫惡狠狠的罵著。
劉輝心中一陣腹誹:你掙的也夠缺德的,還說人家。
等劉輝到了文化宮,看著已經快被淹了兩米的一層後,心髒似乎被人重擊了一下似的,血壓突增的想要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