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蘇長青在藥廠辦公樓的工地視察的時候,他看不下去了,他正在檢查的施工地點是辦公樓裏他為自己選好的廠長辦公室,看著那些民工糊弄式的用沒摻多少水泥的灰壘著用手輕易就能劈開的磚,蘇長青的心裏急了,他琢磨著:自己好不容易弄來的肥差,就坐在這麼不安全的辦公室裏,這能長久了麼?
蘇長青找到賈江成,委婉的說:“賈副局長,您看啊,咱們製藥廠是國市長親自規劃的項目,是不是讓施工單位的人多用點心啊?”
賈江成聽出來蘇長青話裏有話,微微一笑說:“蘇廠長,你多慮了,我們每天都在這裏督促施工單位,他們不會懈怠的。你要是在哪方麵有合理化建議,你可以跟我說嘛。”
蘇長青見賈江成沒有聽出來他的意思,幹脆直接一些說:“建築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想這個磚肯定不應該讓我這個一介書生用手就能劈開吧。樓都蓋了四層了,拆了從新蓋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是以後要在裏麵辦公的是我啊,您就給老弟點安全感吧。”
賈江成聽了有些臉紅的說:“這個……這個是該跟他們好好交代交代,他們……他們怎麼能這樣呢?”
蘇長青見賈江成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想了想接著說:“賈副局長您有什麼好辦法能彌補一下麼?”
“這樣吧,等會我讓施工單位的負責人和建材供應的負責人找你一趟,讓他們拿出一個合理的整改意見。”賈江成繞著彎子說。
蘇長青沒有繼續追問什麼,跟賈江成告了別,回了鴻雁酒家的指揮部。中午快開飯的時候,蘇長青聽到了敲門聲,便喊外麵的人進來。
“蘇廠長吧,我是負責供應咱們工地建築材料的,我叫龔旭,也是咱們市主管經濟的副市長張洪傑的外甥,之所以跟您這麼直接的溝通,也是有些迫不得已的苦衷的。”來人直截了當的自我介紹道。
蘇長青見此人如此說話,也不知是真是假,這年頭,領導“外甥”太多,他也無法考證,隻好客氣的說:“你坐吧,有什麼苦衷慢慢說。”
“我弄到這個送建材的買賣也不容易,也是跟鋼廠、水泥廠等單位領導那裏爭取來的。我代辦他們的產品,實際利潤也不大,這裏施工單位和主管領導對質量管理非常嚴格,剛開始的時候經常說我送的東西這有問題、那有問題,讓我換材料,我給他們公關完了之後也就沒什麼賺頭了,他們也不想讓我白幹,所以現在施工的情況……您的意見我也重視。您看,這裏有點見麵禮,您別推辭,以後咱們爭取多打些交道,我負責以後的工程維修,保證讓您上任之後沒有後顧之憂,您看行麼?”龔旭邊說邊拍著胸脯保證道。
蘇長青見龔旭這人真是鬼精,既要收買自己,還要從自己的製藥廠裏再拿下建築維修的業務,不光會賺錢,還盤算著細水長流,他不敢應承這樣的人。蘇長青喜歡聽話的人,不喜歡心眼太多的人,所以委婉的說:“你的禮我就不笑納了,你還是拿回去吧,我隻要你能保證以後的建材保質保量就行,職工單位的責任是施工單位的,你的責任是你的。如果你舅舅親自跟我說,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也不是不能通融,但是如果因為建築質量出了事,我們都跑不了,都要負責任!”
龔旭見蘇長青油鹽不進,還拿副市長不當回事,估計也是個有大靠山的人,隻好不甘心的說:“我跟您保證質量,您放心吧。我先走了,您忙吧。”
蘇長青見龔旭並沒有死纏爛打,也就心裏踏實了些。他等到晚上下了班,騎上自行車去了郝愛霞家。蘇長青一家和郝愛霞一家近幾年來不常走動,因為蘇長青的老婆郝愛紅總拿他和姐夫武誌學作比較,說他這不如姐夫,那不如姐夫,他在老幹部科這個“冷宮”裏本來就很鬱悶了,不願意見到春風得意的武誌學,因為這會讓他感覺自慚形穢。老百姓都說:姐夫占小姨子的半拉屁股。蘇長青對這話深以為然,他老婆就是典型的例子,郝愛紅平時誇她姐夫的樣子讓蘇長青感覺:郝愛紅恨不得讓她姐把她姐夫讓給她。
蘇長青熬出頭了,他終於可以挺胸抬頭正視武誌學了,盡管武誌學現在還是他的領導,但自己好歹也是個一把手了,以後管理的企業不會比紡織廠差,有的是施展抱負的機會。蘇長青來找武誌學是為了給賈江成告狀的,他想看看這個局長姐夫怎麼處理自己的手下損公肥私的行為,怎麼把這麼難堪的事情抹圓了。
蘇長青敲門後,郝愛霞開了門,驚訝的說:“長青?怎麼是你啊?你沒和愛紅一起?快進來,快進來。”
蘇長青進到屋裏,不慌不忙的說:“姐,姐夫沒在家?”
“上廁所去了,平房就是這點不好,隻能去公廁。我嫌離公廁近的地方味道不好,所以分房的時候專門挑了這麼個離的遠的。你看我,一說話就跑題兒,你找你姐夫有事?對了,我聽你姐夫說你當了新成立的製藥廠廠長了,看來以後有的是跟你姐夫打交道的機會了。”郝愛霞熱情的跟妹夫拉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