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低頭默默吃飯,直到將餐盤裏的食物都解決掉,喝著礦泉水清口氣時,李正棋才又幽幽說道:

“沒想到嫂夫人倒是個能忍的。”

“哼。”打鼻腔哼笑出意味不明的一聲。

什麼能忍?她是根本還沒看到吧?潘雅湛心中輕嗤,但不願說明。而他今天之所以不爽,是因為覺得自己居然期待成那樣,真是傻得要命。更別說差點失眠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才想到童瑤最快也得等到今天才有可能發現!

沒有意義地輾轉反側大半個夜晚,任由等待、焦慮、氣憤、猜測等情緒不停在腦中環繞無休,造成今天精神不佳,注意力無法集中,結果這一切不過是白挨了,真是太愚蠢了……

“明天星期五,下班後去喝一杯吧?”李正棋見他悶悶的,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提出邀請。

“好啊。”潘雅湛點頭後,才想到要問一下:“就我們倆?”

“嗯,目前是我們倆,最多再加上朱明理了,成嗎?”陳公主或許總會伺機跟潘雅湛來個“不期而遇”,但夜店那種地方,她是不可能去的。

“沒問題。正好我手邊有資料要給他,他上次說他們事務所接了一場跨國商業官司的委托,向我索要一些英國方麵的資料,我這兩天整理好了。”潘雅湛從不避諱讓好友知道自己有別的兼職。

“雖然現在在這兒有誌難伸,但我知道任何挫折都不會讓你停下前進的腳步的。”世大集團很大,但卻絕對不會是潘雅湛的歸處,李正棋非常明白這一點。

“且看著吧。”潘雅湛自信一笑,並不多說什麼。

“你們在聊什麼?這麼愉快。”溫和端雅的聲音,在他們身邊傳來。

真是說人人到,這個“不期而遇”可不就來了嗎?

潘雅湛與李正棋迅速交換一抹眼神,同時站起來,並端起自己用完的餐盤,隨手交給正推著推車過來收餐盤的歐巴桑。

“綿綿,你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身為世大的員工,來這兒用餐有什麼問題嗎?”陳綿綿揚著兩道修飾完美的柳眉問道。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李正棋哈哈笑道。

“言不由心。”陳綿綿嗔了表哥一眼,然後看向潘雅湛,口氣有些柔軟地問道:“你也覺得很奇怪嗎?”

“不會。”潘雅湛表情誠懇正直,惜字如金。

李正棋從位子裏退出,對陳綿綿身後端盤子的小助理道:

“我們正要離開,這兩個位置就給你們吧。”

“謝謝李先生。”陳公主的私人小助理連忙道謝,將兩個餐盤放到桌上。然後從隨身手提包裏抽出潔白的抹布,在頗為幹淨的桌子上仔細抹過。

抹完桌子,又換了另一塊抹布,就要朝陳公主即將落座的椅子——原本潘雅湛坐的那張抹去。但被陳公主輕聲阻止了:

“小敏,這兒不用。”

“喔,好的。”小助理點頭,乖乖站在一邊。

陳綿綿抬頭望著身邊的潘雅湛,微笑不語,等待著。

潘雅湛看著她的姿態,笑了笑,像個訓練有素的餐廳侍者般,將椅子拉開,紳士道:

“請坐。”

“謝謝。”她神情愉悅,優雅落座。

李正棋朝無人的角落甩去一個白眼。這個公主表妹要是能追得到潘雅湛的話,不是火星撞翻地球了,就肯定是彗星撞壞潘雅湛腦袋了。

“那麼,綿綿,你們慢用,我們還有點事要談,先走了。”李正棋以手肘推了推潘雅湛,讓他走在前麵,潘雅湛當然照辦,已先走出兩步。

“……好的。那麼,下午見了,雅湛。”掩住心中的不悅,陳綿綿微笑道。

潘雅湛隻是笑笑,走了。

陳綿綿盯著潘雅湛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朝小助理伸手道:

“把我的手機給我。”

小助理連忙奉上。

陳綿綿立刻打了一通簡訊出去:

——今天雅湛的心情如何?有無異狀?

李正棋接到簡訊時,正與潘雅湛推開這層樓的安全門,走進樓梯間。這是他們每天吃完午餐後必做的助消化小活動——在樓梯間裏走動伸展一下,聊聊天,有時也會抽根煙,反正在這兒不會妨礙到任何人。做完消食運動十幾分鍾後,再爬樓梯回各自工作的樓層。

——為什麼這麼問?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發生嗎?

李正棋撇撇嘴,回簡訊過去。突然很想抽煙,於是從西裝內袋掏出扁扁的銀製煙盒,他會抽煙,卻不算有煙癮,這個小煙盒裏隻能放六根煙,就足夠他一星期的用量了。如此輕薄的造型,也方便他隨身攜帶,不影響他體貌觀瞻。

“來一根?”他問。潘雅湛會抽煙,但從來不主動買煙,更沒這個癮。

潘雅湛想了下,點頭,抽出一根,才含進嘴裏,李正棋已經點好火湊過來。

“幹嗎這樣殷勤?”潘雅湛好笑地問。

“不就是怕你繼續生氣下去,對身體不好嘛。”

“信你才有鬼。”笑罵一聲,瞥了眼好友拿在手上的手機,大概知道他在跟誰傳簡訊,也不理會,轉身麵對窗口,將嘴裏的煙朝外吐去。

接下來當然是一連串的簡訊往來。

——我才想知道你知道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呢。那邊又傳回來。

——你的一堆知道繞得我頭暈,別一直複製粘貼,OK?

——手機怎麼複製粘貼,別扯了。

——知道扯就好。我說,小公主,午休時間很短暫很寶貴,你還是專心進膳吧。餓壞了你,多少人會心疼啊。

——少貧嘴了,我問你,雅湛現在在做什麼?

——正在迎風歎息,對花流淚。

——你永遠不肯好好跟我說他,太過分了!

——是是是,我過分,我的錯!請小公主用拒絕跟小的通簡訊來狠狠地懲罰在下吧,直到小的痛改前非之前,都不要理會小的。

——不理你了!

“說到做到啊,公主。”李正棋等了半分鍾,確定小公主果真言而有信之後,愉快地將手機收回口袋內。嘴上叼著的那根煙,早就抽到隻剩下煙屁股熄掉了。

將煙蒂丟進角落的垃圾桶後,回身看向潘雅湛,發現好友手上也拿著手機在看著。

“有簡訊?”李正棋當然知道潘雅湛可能在等待什麼。

“是有幾通。”比較重要的一通是大兒子發來的。說他剛才吃飯時,掉了一顆門牙,非常難過,不想開口跟任何人說話了。

“有重要的嗎?”李正棋看到潘雅湛兩手不停地打字,好奇地問。

“有。但不是你期待的。”潘雅湛橫他一眼。

“我可沒期待什麼。”撇清,然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下:“呃,是家裏的事嗎?”

“品琛在換牙了。”潘雅湛送出簡訊後,將頁麵拉回兒子傳來的那一通,秀給李正棋看。

“有沒有照片?”李正棋快步過來,一把抓過手機看著。

“你說呢?”白眼。

潘雅湛這些朋友雖然跟童瑤交情不怎樣,但對這兩個孩子卻是非常喜愛熟悉的,尤其是老大品琛,可說是被這些叔叔們帶著玩長大的。一票朋友裏,也就潘雅湛結婚生子,大夥在忙著學業的空當,總愛帶著孩子四處跑,甚至還好幾次偷偷帶到學校一起上課。在美國三四年相處下來,對這孩子的感情特別深厚,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李正棋看完簡訊內容,噴笑出聲:

“嘿,不會吧?聲稱在長牙出來之前,不要開口說話了?這個理想很崇高,現實很殘酷啊,可憐一代小帥哥,處境如此艱難窘困。讓偉大的李叔叔我來安慰安慰小品琛龜裂的小心靈吧——”說著就要用潘雅湛的手機打簡訊。

潘雅湛手快地搶回手機。

“得了你,我可不想整個周末假日的時間都花在安撫兒子的脾氣上。”

“切,有兒子了不起啊!”

潘雅湛很自得地看他一眼,也不用說什麼,就拽得教人想痛扁。身為目前朋友群裏唯一結了婚、生了子的男人,他有囂張的特權。

“好啦,接下來忙兒子了,那唇印事件……不關心啦?”

潘雅湛收起笑容,再盯了手機一眼,諸多簡訊裏,並沒有一通來自於她。或許,她還沒決定要怎樣反應吧?在乎,就反應大些;不在乎,就視若無睹。

而,她對他的在乎有多少?老實說,他並沒有把握。

即使,他們會共度一生。

“不談這個了。該上班了。”潘雅湛推了推他,兩人開始爬樓梯。

“雅湛,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結婚這事兒……你覺得它能夠長久的基礎在哪裏?是談個轟轟烈烈的戀愛,還是列出條件,性格品貌家世學曆都設好標準,然後直接去相親配對……哪種比較可靠?”這其實是李正棋近來的困擾,家裏希望他開始以結婚為前提與女性交往,然後兩年後結婚……

“你怎麼認為我可以提供你中肯的意見?”他的婚姻並不在尋常的例子裏。

“老實說,我蠻想要孩子的。但我想象不出我的妻子會長成怎樣。”就他交往過的女性,沒一個能讓他產生結婚的衝動,更遑論願意與之共同創造孩子了。

“試想一下,如果你遭遇到跟我相同的情況,你會怎麼做?”

“第一個想法是拿掉,第二個想法是若有一方死活不願拿掉,就生下孩子,簽下切結書,孩子歸我,她拿錢走人,不相往來。”李正棋知道這樣很自私,所以他從來不會允許這樣的意外發生。

“那就是了。相較於我,你的性格更加果斷,同時,對感情的期許度更高,所以我的經驗之談永遠不會適合你。正棋,你還是更晚一些再去想結婚的事吧。”不然他的婚姻肯定是自己慘,嫁他的人更慘——潘雅湛想著。

“但我想要孩子啊……品琛品敦那麼可愛……如果我再拖延下去,搞不好等你家兒子都上高中了,而我的孩子才剛要學著滿地爬……那感覺太悲慘了。我多希望咱兩家的孩子可以當好朋友啊……要不,等我結婚之後,打算生孩子了,你也跟嫂子商量一下,再生一個?”

“那是不可能的。”潘雅湛毫不猶豫地拒絕。

“嘿,別這樣無情嘛。你兩個兒子都那麼可愛,正該多生幾個啊。”

潘雅湛懶得多說什麼,自然不會把夫妻兩人都結紮了這樣私密的事給說出來。老實說,就算沒有結紮,也沒有再生孩子的打算,兩個很夠了。

樓梯爬到自己工作的樓層時,潘雅湛不客氣地將仍在怨念中的李正棋給甩掉,忙自己的事去了。

接下來整個下午的時間,他放在桌上的手機仍然沒有任何來自於她的訊息。

於是,在五點鍾下班的鈴聲響起時,潘雅湛破天荒地準時下班,整個辦公室的人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背影,呆愣了好久都回不了神。

***

“兒子,你仍然堅持不開口說話嗎?”童瑤很無奈地看著電腦銀幕。

銀幕那頭,七歲的小帥哥,名為潘品琛的小朋友,正板著臉、抿著嘴,堅持用打字的方式跟媽媽交談。雖然中文輸入法還學得零零落落,沒法順暢使用,但用英文表達就沒有什麼問題了。

——Typing,ok?

“但是我想跟你說話啊。”童瑤承認自己中打英打都不怎樣,鍵盤也不熟,她可不喜歡一邊打字還得一邊低頭找字碼。

——Dont.

“不然你捂著嘴巴說話,那就不會有人看到你缺牙了。”

——Thattoodidnothavepoliteness.

什麼太不禮貌,根本是怕講話漏風丟臉吧?

“我覺得你拒絕媽媽的請求才是不禮貌。”她朝兒子皺皺鼻子,一臉“我生氣了”的恐嚇狀。可惜收效甚微。

這時,銀幕另一邊的右下方,突然探出一隻白藕節似的小手臂,並傳出嬌稚的童音:

“哥哥,我跟奶奶買口罩回來了。這是海綿寶寶的,給你。”

“怎麼買海綿寶寶,我說不要有圖案的!”一時氣急,潘品琛小朋友破功暴走,再也沒法惜字如金,氣呼呼地朝弟弟嚷叫。

可惜潘品敦小朋友已經發現了電腦那頭的媽媽,興奮地蹦蹦跳跳打招呼:“媽媽,媽媽,媽媽!剛才奶奶帶我去逛百貨公司,我們買了好多口罩哦!你看,海綿寶寶!”轉眼將親愛的哥哥給拋諸腦後,手上捏著鮮黃色的口罩直朝母親揮著。

“奶奶!”潘品琛轉頭朝右上方叫去,滿臉委屈的樣子。

“沒事沒事,那海綿寶寶是弟弟要的,就給他好了,奶奶還買了好多沒有圖案的,都是給你的,顏色都很好看,隨你挑啊。”誰相信在教育界有鐵娘子之稱的潘奶奶,在寶貝孫子麵前,就像個慈祥到毫無原則的老太太,比土地公還有求必應?

不過,她的好臉色是兩個孫子專享的,她的丈夫兒子沒有這樣的福分,更別說其他人了,想也不要想。在轉頭看向電腦裏的童瑤時,變臉得很自然,又是那副高高在上、冷淡自持的樣子。

“媽,晚安。”童瑤早在婆婆出現時,就起身站好,在婆婆看過來時,立即恭敬低頭打招呼。

“晚安。雅湛還沒回來?”

“是的,可能路上塞車吧,有說會回來吃飯。”

“嗯,今天品琛掉牙,就別讓他太累了,等會聊個半小時就休息吧!反正後天你們就見麵了。”

“好的,我知道了。”

婆婆大人點頭後,不再理她,抱著兩個孫子各親了一下,離開了。

兩個孩子雖然號稱住校,但小的那個本來就跟奶奶睡;而大的那個,也常常被留在校長宿舍過夜,每天還在奶奶的書房使用電腦跟父母通訊,日子過得比那些真正住校的小學生幸福太多了。

在童瑤的堅持下,注重形象、把麵子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潘小朋友終於不甘不願地掛了個口罩,乖乖開口跟母親聊天了。而一旁四歲的小弟弟也學著哥哥將海綿寶寶口罩給戴上,並不時地要求媽媽讚美。正好說話漏風中的潘哥哥一點也沒有長篇大論的欲望,每個回應都言簡意賅,全給弟弟表現去了。

童瑤好笑地暗自搖頭,品琛這方麵還真像他爸爸,遺傳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這樣東拉西扯地聊著,半個小時也很快過去了。才想著孩子們今天恐怕看不到爸爸了,沒料到潘雅湛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傳來——

“今天這麼早就上線了?”

“爸爸!爸爸!”兩個兒子在另一邊叫著,尤其小兒子再度蹦跳求關注。

“剛才媽帶品敦去給品琛買口罩,我就打開視訊先跟品琛聊一下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然後看著銀幕右下角的時間,七點四十了。她站起身道:“我去把菜從電鍋裏拿出來,都還熱著,馬上可以吃了。”

“不急,先跟孩子聊一會。”他將西裝外套脫下,被她順手接過。

“媽說今天不要聊太久,等會就會來趕孩子們去看書了,你跟孩子聊吧。我去端菜。”她站到他背後,扶住他肩膀,將他輕輕推坐在電腦椅上。對電腦另一頭的兩個孩子一笑道別:“媽媽要去準備晚餐給爸爸吃了,拜拜。”

她轉身欲走,不意被拉住了一隻手臂,她詫異地回頭看他。“怎麼了?”

“……沒有。”他仔仔細細地打量她的神情,沒有搜尋到一絲絲異狀,於是放開,沒有解釋。

她也沒有多問,很快走出書房。

那步調太快了,快得像逃離。

潘雅湛撇了撇唇,將臉上的不悅甩掉,調整好溫柔的表情轉頭麵向電腦銀幕,聽著兩個兒子的童言童語,在母親前來趕人前盡一下為人父的責任。

***

吃完晚餐,洗完澡,他去書房辦公,而她會看一下時尚雜誌與電視,然後睡覺,一切跟平常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潘雅湛在十一點半回到主臥房,卻發現妻子沒在床上安睡。原本以為她在浴室裏,沒有多想,就先躺在床上了。但在半小時之後,他突然睜開眼,原本昏昏欲睡的腦袋一下子清醒,翻身下床,走到更衣室門口朝裏望去,浴室的門是開的、燈是暗的!

她不在房裏,那麼,她在哪裏?

他走出臥室,打開客廳的大燈,看向每一扇房間的門——書房,不可能;兩個兒子的房間,也不可能;廚房當然略過,那麼,就是客房了?

他目光定在那扇緊閉的門板上。走過去,握住門把,一扭……是鎖著的。

叩叩!他屈起食指輕敲兩聲。等待。然後什麼也沒等到,就再敲一次,並出聲叫道:“瑤瑤?”

聲音加上敲門的力道更大了些,她一定會聽到,即使已經熟睡。

但,仍然沒有得到回應。

他記得主臥房的更衣室抽屜裏有所有房間的備用鑰匙,潘雅湛站在客房門外,考慮著需不需要做到那樣。在很明顯她今晚不想跟他同床的情況下,把她挖起來麵對他,結果肯定是今晚誰也別想睡了,就算沒有大吵一場,也不會有入睡的心情了。

這就是,她的反應嗎?

潘雅湛心中泛著股氣,深吸了好幾口氣之後,轉身決定回房好好睡一覺。既然她不想跟他同床,他也不稀罕!

今天一整天都過得不甚愉快的人,不想去哄任何人,或解釋任何事,當然,更不想在三更半夜跟人吵架!

回到主臥房,關上門的聲音稍微大了些,肯定全屋子都響遍了!但他不理會,將自己丟進大床裏,籲了口氣,抬起一手捂著眼,想起今天五點下班之後就往外衝,其實是打定主意回來誘使童瑤說出唇印那件事的,早些回家,就有充裕的時間把這件懸心的事給解決掉,但誰料到竟在公司大門口遇見陳綿綿……

不止是陳綿綿,還有她的前任男朋友——一個因為攜帶別的美女跑大溪地度假不幸被陳綿綿得知,而單方麵被她宣告分手的金鑽公子哥。要說是痛改前非是太誇張了,不過那名金鑽公子暫時是將身邊的美女都打發了以示誠意,跑回台灣索求她的回心轉意。

這些世家名門的公子,縱使一輩子花心風流,也大都很傳統地認為應該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嫡妻在家中坐鎮,負責生兒育女,甚至參與家族財富經營等。有好家世的淑女通常很難同時是個美女或才女,但陳綿綿正是此中的特例,所以她一直是諸多公子哥兒心目中最適合娶回家的淑女。

但是陳綿綿在經曆過幾段感情之後,現下正是對這些家世優、品德差的男人充滿唾棄,一點也不想理會,滿心隻想著世上就僅剩潘雅湛這個男人是值得她傾心的了,其他都不堪到令人難以忍受。

對潘雅湛來說,也真是不幸的湊巧,就當她在公司門口想盡辦法要甩脫金鑽公子的糾纏時,潘雅湛就出現了,於是她眼明手快地勾住潘雅湛的手臂,不由分說地讓他帶她走。

潘雅湛幾乎要對這個陳公主皺眉了,但還是忍下。而,既然她都不請自來地上了他的車,他隻好將她給安全送回家,別無選擇地客串了一次司機。

誰想到陳公主竟住在北投郊區的溫泉會館裏,離公司很有一段距離,離他住的大安區更是遠,加上塞車,結果回到家也差不多快八點了……

在不知道陳綿綿喜歡他時,他對她沒有感覺,也沒特意記住,隻知道是李正棋母家的嫡係千金,尊貴得不得了,但那對他本來就毫無意義。去年聽到她喜歡他,也並不放在心上,反正她在美國,除了暗戀,還能如何?老實說,這輩子對他說過喜歡他的女人並不少,暗戀的人更多,早習慣了。

而如今,她請調一年回台,明顯就是想探測與他的可能性……

潘雅湛是個很有優越感的人,所以他沒有辦法忍受別人用更加優越感的架勢來壓迫他,把愛慕用施恩的方式表達出來,那樣的屈尊降貴,要是有男人因而感到榮幸,那麼他肯定就是個沒骨頭的。

他一點也不可能會喜歡上陳公主,不管他有沒有結婚。

但,相較於那樣高傲的公主都千方百計想靠近他,而他夜夜同床共枕的妻子,卻拒他於門外,像是棄他若敝屣……這樣的落差,無法不讓潘雅湛感到氣忿難平,對妻子冒起一陣又一陣的火氣……

他不會因為被高貴的淑女愛慕就感到竊喜,陳公主愛的隻是她心中幻想出來的形象罷了,而不是他;但他會疑惑結婚十年的妻子對他究竟是何觀感?明明,當年她也是暗戀過他的,而今,在相處這麼多年之後,又是怎麼看他的呢?

如果她還喜歡著他,怎麼會一直以來都淡淡的?以前或許猜測她本性就是這樣了,腦袋單純、性子安分,但看了紀念冊上的留言後,對她真實的性格才有了明確的認知。而,再想到他們在床上的互動……有時合作良好,但有時她會走神……近來甚至還能跟他聊起家常……

這婚姻,怎麼會走到如此乏味的地步?竟連性都不再有激情!

他想不清,愈想愈氣悶,卻沒有辦法找出清晰的條理來平複這纏滿心的亂麻。

此刻,他隻想著,她不想跟他同床而眠,他又何嚐稀罕呢?

就這樣吧!先不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