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不是楚楚,竟然是個女人。
江采兒。左卿銘喃喃著念出這個名字。
果然是江采兒。她比起以前似乎少了很多活潑,一張小臉也稍顯幾分瘦削,隻有一雙大眼睛在夜裏發著光彩。
隻聽她輕聲道:“剛才的簫聲是你吹得麼?”
左卿銘稍一猶豫,點了點頭。
江采兒道:“我還不知道你能把簫吹得這樣好。”
左卿銘張了張嘴,最終隻是說出兩個字:“請進。”
他的屋子很大,卻隻點著一盞小燈,這是他的習慣。他似乎總覺得一盞小燈比滿屋子的燈火更能給他溫暖。江采兒走進去,掃了眼屋子,漫不經心的道:“我聽說你受了傷。”
左卿銘道:“已不礙事。”
江采兒轉過身。自古便有燈下看美人的雅事,那是說,女人在燈光下總是很美的,更別說她本就是個不錯的美人兒。但兩個人目光相對,一時竟都無話可說。
唯有小燈發出喀拉喀拉的輕響。
半晌,江采兒低下頭,輕聲道:“那我走了。”
左卿銘道:“我送你。”
江采兒道:“不必,很近的。”
左卿銘終於能把臉皮扯出一絲笑,道:“就是因為近才要送的。”
這也實在不是一個適合散步的夜晚,夜風已經很大。江采兒在前,左卿銘在後,就好像很久以前在海坨山上的那晚。腳步輕輕踏在青石路上,左卿銘忽道:“我早該想到,隻有你才會那麼捉弄我那小廝。”
江采兒笑了笑,道:“是啊,很近沒玩的這麼開心。”
很久都沒這麼開心了麼,左卿銘心裏不是滋味,一時竟是癡了。兩人又都不說話,再過一盞茶工夫,左卿銘停下腳步,歎道:“到了。”
這段路確實很短,就是因為短才要送。
江采兒道:“我知道無塵劍不關你的事。”
左卿銘嗯了聲,江采兒似是在凝視著他,忽然道:“我送你。”
左卿銘一愣,江采兒已越過他向來時的路走過去了。這一晚實在也不是一個適合互相送別的夜晚,事實上這樣陰森森的隻有夜風呼嘯的夜晚隻適合呆著屋子裏。
兩人就好像小孩子做遊戲一般,你送我一遍,我送你一遍,路上不說一句話,卻樂此不疲。
左卿銘忽然覺得,這樣的散步其實很不容易,在這樣的夜晚,人們本來是不該出門的,便是出了門,也會很快厭倦,隻要有一個人厭倦了,另一個人就會變得很討厭。這真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他這麼想著,忽然覺得這種詭異的散步也實在有幾分浪漫。
也不知道最後到底送了多少遍,直到江采兒已不得不回去,再不回去傅劍寒等人就要找出來的時候,兩人才分開。
這一晚竟然沒有人厭倦。
左卿銘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他院子的時候,院子裏已沒有一點兒光,本沒有什麼燈能燃這麼長時間的。他推開門,點起燈,卻忽而愣住。
布置精巧的屋子竟然變得一片狼藉,他的衣服、被褥被扔了一地,在孫府敢這麼幹的人,隻有一個。
他苦笑著伸頭向裏望,內門粉簾緊閉,隱隱一陣芬芳,楚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