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卿銘很快就把這些影響他心情的東西拋在一邊,轉而想一些更重要的事情。他以前太忙碌了,並且剛剛才發現,一個人能合理合法合情的躺在床上想一些東西,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他去京師名為應考,其實是要找一些關於他父親的消息。他不是傻子,像他這樣前途無量的少年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就交了白卷。
遇到芊芊後,他打算從刀劍門開始查起,這方法很有效並且很快引出了背後的孫承宗,也許這麼說不是很恰當,因 為孫承宗是自己站出來的,但這至少讓他看清楚一些以前看不懂的東西。
孫承宗沒敢立牌坊卻甘願當婊子,救不出左光鬥卻救了左光鬥的兒子,左卿銘真不知道是該謝謝他還是該恨他,這就像是有個人看著你家的房子被人燒了,而隻敢在最外圍把房子的門板搶出來,這當然不是英雄該做的事,但如果他沒 有這麼做,就連這門板也是沒有的了。
不管是分開看、還是揉碎看,這都是一件複雜的事。
左卿銘早就知道他口口聲聲說的“在其位、謀其事”其實是很沒有道理的,隻是無論以祖大壽的身份還是孫承宗的身份都沒辦法為自己辯解。
但有的事總是可以自己想通的。是了,孫承宗並沒有一定要救他父親、救東林黨的義務,至少不是在當時那種最惡劣的情況下救,而事實也證明就算他沒那麼做,魏忠賢還是倒台了。因為孫承宗一旦領軍回京,一步踏錯就會是個造反的罪名。
其實事情翻來覆去重新看一遍,也就是苦了六君子、苦了左卿銘一家,但這對於整個大明朝來說就是應有的犧牲,史官會用慣使的春秋筆法寥寥記上幾筆,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他現在最納悶的就是為什麼六君子平反卻單單漏了他父親,“自己沒有在”的這個原因實在是說不通,嶽飛的兒子死了,但嶽飛不是也平反了麼。
他知道這裏麵一定有什麼事情,但總是過不了這個坎兒,他總是會癡癡的想:若是當時我在,會不會好一點呢?
左卿銘又記起在第一次見到孫承宗那天,他幾次想開口,但終於還是沒有問這個問題。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在很多時候都會主動的違背心意做一些事情,這些莫名其妙的心境真是怎麼形容都不為過,怎麼說也說不清楚啊。
秋風落在窗戶上,發出呼哧呼哧的輕響,陽光下,窗紙微微的顫抖,又現出忽明忽暗、忽淺忽深的陰影,就好像秋風也有了自己的顏色。
這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安眠曲了,楚楚走進來時,左卿銘頭枕著手臂,好看的眉毛微微皺著,正睡得香甜。
楚楚輕輕帶上門,坐在他床邊,她潔淨的臉上竟然現出很悲傷的神采,然後她緩緩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