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很早的時候,雲舒懷就見過容輕諾。
那時候,容夫人新喪,朝中有頭有臉的官員,都難免要去一趟鎮國公府。
漫天飄舞的白幡之後,是鎮國公後悔莫及的神情,以及他身後,絲毫沒有表情的容輕諾。
那個時候,容輕諾還有些肉呼呼的感覺,頭發細細的,有淡色的光暈。
不同於其他的幾個姐姐,她就像個提線木偶一般,直挺挺跪在靈堂之中,眼中卻沒有半分眼淚。
那時候,雲舒懷年紀也不大,跟在他父親身邊,帶點新奇而膽怯,看著眸色漆黑的少女。
雲家雖是文臣世家,但是與鎮國公的關係卻十分不錯,雲逸塵也看出鎮國公雖然強撐,但是心中一定十分悲傷,也就留下來替他應付往來賓客。
雲舒懷小時候比長大後要可愛多了,自然也就閑不住。這容府他來的次數不多,卻也大致知道路徑,三拐兩拐去了後院,站在池塘邊上扔石子玩。
扔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了,轉身欲走,卻嚇了一大跳,身著白色孝服的容輕諾一臉冷漠地站在他身後,幽靈一般。
他拍了拍胸口,向著沒有表情的女孩子走去:“容妹妹,麻煩你走路弄點響聲,很嚇人知不知道?”
容輕諾沒有理他,隻是微微皺了下纖細的眉。
雲舒懷有點失落,他從小便是眾人關注的焦點,這般熱情卻沒有得到半分回應的時候確實不多。他撓了撓頭,皺眉擠眼想了半晌,仔細回想著堂前大人們的問候語,故作老成:“容妹妹,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
容輕諾霍然抬頭,伸手狠狠一推,將他推倒在地:“你說什麼?!”
惡狠狠的口氣,惡狠狠的表情,雲舒懷也有些惱怒了,但是看著容輕諾的眼睛由黑色慢慢變紅,又說不出什麼了。
“好了,是我不好,你別生氣。”雲舒懷爬起來,想起自家老爹說的,女人天生是要哄的,便幹脆利落地道了歉。
又在袖子裏摸了半晌,終於摸出個檀木珠,放到容輕諾手中:“那,這個給你。”
容輕諾低頭看了一眼,有點迷惑。
雲舒懷笑了一下:“這個呢,是娘親專門去寺裏求的,聽說可以保平安啊什麼的。上次太子殿下看了十分喜歡,我都沒有給他呢。”
容輕諾聽了,略略驚訝,湊到眼前仔細看了看,仍然沒有看出哪裏好。
“所以說,你不識貨嘛。”雲舒懷笑眯眯道,拉了容輕諾的手,在一塊幹淨的石頭上坐下,“剛剛跪了很久吧,腿應該很疼吧。”
容輕諾沒有理他,他自己一個人也說得興高采烈:“這個沒什麼的,我每次跟爹爹去祭祖的時候,就算跪在蒲團上,也覺得腿很疼呢。但是呢,對祖宗又不能不敬,還得跪得端端正正。”
“真沒用。”容輕諾皺了皺鼻子,淡淡回了一句。
“哎,這怎麼能怪本公子無用呢?”雲舒懷有點不服氣,“小孩子不是應該開開心心的麼,而且祖宗認得我,我又不認得祖宗,是吧?”
容輕諾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小時候的雲家公子,這想法真是十分的叛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