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暝加快了解絲速度,還有腳上的最後一根沒時間解開,下一刻,她“呼”的一下,就砸了上來。
兩個身影往地下斜斜撞去,如火星撞地球,擦過一線白光,燃燒得熾烈。
然而,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他們不是掉在了平麵上,而是掉在了薄薄一層泥土鋪蓋的大土坑裏,坑裏有厚厚一堆草,草下有硬硬的東西,還動了動。
“我勒個媽呀,是哪個吃飽了撐的裝機關暗算姐!”
妙止風大吼。
坑裏黑乎乎,她啥也看不見,摸了摸,摸到滑滑的東西,像是動物皮毛。
心裏一陣發麻。
想,這不會是吃人怪獸的老窩,他們運氣太好,剛好掉到人家餐桌上吧?
她忍不住發毛發抖,“哇”一聲大叫。
禦暝撐起身子,冷冷道出一句:“不用喊那麼大聲,你還沒死。”
妙止風心裏揶揄,這位在宴上救了她,還以為他人品不錯,可說出來的話怎麼就那麼欠扁,就不會安慰幾句啊,怪她砸壞了他?大不了賠錢就是了,不過那也得出去再說。
沒出去之前,她首先想到替雙蛋求情:“聖君您大人有大量,放過他們吧!他們是無心的,飛針入帳是為了考驗我的武功,他們不知道你在。”
他想也不想,簡單的道了聲:“嗯。”
妙止風又被他搞蒙了,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她說了這麼多,開始還以為他不采納呢。
還好,采納就好。
先把他倆喊出來。
“二蛋!別躲了,人家不會爆你們菊花!”
他忽然問出一句:“菊花是什麼?怎麼爆?”
妙止風語氣認真,“我也不知道,隨口說的,大概意思可能是找幾個不順眼的人,掄起扁擔拍屁股,跟打軍棍差不多。”
禦暝眼睛裏光芒閃爍——這就叫爆菊花?
執行過無數次軍紀,才知道還有這麼個新說法,不知她腦子裝的都是什麼,總是說些他從來沒聽過的東西。
說起軍棍,妙止風突然起了殺氣,忙對禦暝道:“對了,拉出去打軍棍的刺客不能輕易放過,若是明日沒有人來殺他,我會親手殺了他。”
“嗯,依你。”
他覺得她的處事方法越發的淩厲成熟,光這件事,就懂得利用“釣魚”手法,他猜得到她的心思,必是想散出風去,等著對方來殺人滅口,在軍中布下天羅地網,甕中捉鱉。
交談了幾句,妙止風忽然又覺得,好吧,這位聖君的人品真的可以了,太好說話了,她說啥,他都說好,以後給他提個建議,讓他專門下道旨,推廣推廣女性內衣,又是勞苦功高,大功一件呐!
禦暝不知,談幾句話而已,她居然能想的那麼長遠。
餘炟和馬耽還沒出來,妙止風覺得奇怪了,他們也可能沒掉下來,或者已經出去了,摸摸找找一陣,順手往後一搭,拉住了一隻溫涼的手,腳不停,徑直朝前走,那隻手居然也不管她往哪兒拉,抬起腳步跟著走。
妙止風一邊慢慢的往前探,又嘀嘀咕咕說著話:“這裏麵不知道有沒有什麼怪物,高潔美麗的聖君大人,你可得好好跟著我啊,我來負責保護你。”
忽然感覺到,那隻手輕輕的一顫。
妙止風好像意識到自己又用慣性思維去思考了,人家這位比她還牛叉,要不是她撞過來,也不會落得如此田地。
於是,尷尬的笑了笑道:“嘿嘿,我開玩笑的。”
說出這句之後,她的手掌心被捏了一下,走在後麵的人突然將她按住,往旁邊一推。
她撞在牆壁上,還沒來得及喊。
碰——
什麼東西也撞了過來,一聲悶哼。
一個有毛的東西擦過她的鼻尖,狂衝亂撞。
“嘢……”一聲淒長嚎叫,震耳欲聾。
聽聲音,是隻大象?
她心中猜測,禦暝已經說了出來。
“這是隻長毛象,象牙很長,很凶猛。”
妙止風嚇得“哈?”一聲,“那我們不是要被長毛象踩死?”
“你不是會馭獸口訣……”禦暝說到一半,突然停住。
等不及妙止風問“你怎麼知道的”,他已經被長毛象追著到處趕了。
“劈劈啪啪”的響,看來是他出手了。
雖然這裏暗,長毛象占據主導地位,但是,以禦暝的功力,用不了多時準能將這頭象給弄死。
妙止風朝著四處大叫:“喂……你是怎麼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東西的?”
“嗤啦……”
有衣服被撕的聲音。
禦暝衣服長,被長毛象的象牙纏住,扯爛了,他一手脫了,靠感覺將衣服扔到妙止風那邊,以示她好好站著,別大喊大叫的打岔。
她耳朵靈,一把接住。
密閉空間裏,衣服上獨屬於他的味道,清清冷冷氣息,帶點體溫的荷香,她腦子裏忽然閃出無數畫麵。
一人,身穿白衣淡粉鑲邊的衣服,眉間一朵紅蓮妖冶聖潔,寒如冰珀。
數次抱著她,在甲板、懸崖邊、黑洞裏、草地上……
是他聲音滌蕩,很淡漠,卻給人安全感。
他說——
“來人,為大祭司更衣。”
“我不來,怎麼知道你那麼笨。”
“蛇還沒纏你,你就纏著我,我被蛇纏死了,你也會被纏死。”
“那是野雁。”
……
在那片草地上也有她的聲音——
“啊?不是鴨子你還裝鴨子,逗姐玩兒呢?”
“這是送給你的小禮物,好好養著,別偷吃啊。”
……
心頭被白茫茫一片衝亂,更下意識抱緊了手中的衣服,眼中似有晶瑩泛光,聽不見禦暝那邊喊“是象群,快走”。
眼前似乎鋪了一層厚厚的迷霧,泛著酸楚的腦海裏,劃過一幕又一幕。
白衣飄飄又潔癖的他,很鄙視的將她按在船窗外,壓得她像隻四腳朝天的大烏龜。
在酒肆,故意放她一次,後來又去看她表演,她演完之後,在那門坎邊發現殘留了他氣息的手帕,是箭翎幫他剔了木屑、擦了手之後丟棄的。
材料很好,她不想浪費,所以後來將那塊布整理幹淨,繡上了一朵誇張的大蓮花,逢在自己右前肩的衣服上,是她特別設計的情侶裝,結果還被他說“繡工如蟲爬,胡亂設計,怪不得它站著也紮腳”。
她想到自己給他做了一件底衣,那底衣不知是不是被下了藥,她無法發現,在船上穿了一次就暈了,之後,這件衣服她還收了起來,給餘炟隨身保管。
回程路上,他避而不見,她以為他故意躲著自己,就偷偷的看他打坐,似在練功,可是,後來,她偷偷問了箭翎,他是用了整整十一天時間才給她鍛造的一套首飾,並且,讓他親手為她戴上。現在,這套她很愛的飾品,暫時放在薑辛那裏。
雖然她不記得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但是,她還愛著。
一眼愛上,永遠都無法忘記。
就如這個味道,這個人,冷淡,什麼都不說,卻在背地裏打著“束縛”的借口,為她做了這些事,她後來知道了,可是,內心不但沒有怨怪,反而用更加深沉的感情去對待他,煞費苦心安排了所有的暗樁,隻為日後光榮踏上西泠國土,等他來迎。
當然,她沒有等到,因為她那個時候,和餘炟馬耽二人去賑災了。
雖然他嘴上不承認,也從來不說,但是在她看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心,沒有人會這麼無聊,花如此多的心思為她安排這些小事,特別是高位上的人,心思深沉,不易信人。
她始終相信,他是不一樣的。
沒理由,第一眼看他,就覺得不一樣。
眼睛太刁,找人太挑。
終是找了個自己覺得能匹配,她壓不住的,他做什麼都比她更周全,讓她隨時能安心,她做什麼,他都不會想著阻止,而是看破後,直接殘忍的讓她麵對現實,給她成長空間。
在這危險的一刻,全都如前世的記憶,緊緊的纏繞著她的呼吸,每一寸身體,都放不開那一縷淡然香冷。
因為,這是他。
塵世記憶癡狂,唯美也哀傷。
此時,禦暝正一人在暗坑裏對抗象群,幾乎力竭。
忽然她睜大雙眼大喊一聲:“天若靈犀,聽我號令!”
嘢——
計有上百隻奔騰而來的象群,忽然齊齊停住,嘯聲似要衝破雲霄。
聽著禦暝稍喘的呼吸,辨了方向,她埋頭就撞了過去,撞上他的胸膛,雙手纏緊他的腰,使勁揉搓他的衣服,猛猛地吸了一大口氣——奔放的妙女神又回來了!
眼前,還是那麼熟悉的氣味,還是那麼舒滑清新。
她將臉埋在那溫涼寬闊的胸膛裏,嗚嗚的吼道:“禦暝,你好狠的心,你明明早就認出我,為什麼不與我相認!”
搞得她差點相信了宇文燼的鬼話,那隻大尾巴狼,一會兒出去要揍死他!
胸膛裏,那顆剛才還一直砰砰跳的心,忽然沉靜,隨著他淺淺的呼吸,清幽、寂靜、安穩。
等她將衣服搓皺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蹭夠了。
良久,他輕輕歎了口氣,有些僵硬的抬起手,落在她肩膀上方,猶豫著,要落不落。
生平第一次解釋:“為你脫衣,抵險,不適合相認。”
妙止風“噗”的一笑,大神做出的解釋真生硬,不過她聽著很開心。
“多虧了你這一脫,不然,我還想不起你了,要是我真聽了宇文燼的話,你就別想再回到我的懷抱了。”
“就知道是他。”
胸腔裏傳來他陰測測的聲音,似是在說一隻鬼魂壞話,本人很想像驅鬼一樣的驅了它。
他早猜到宇文燼會從中作梗,那個家夥破壞的東西已經夠多了,這次,還想將他的人占為己有。
看來宇文燼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了,要給他寫一寫了。
妙止風不知道禦暝心裏的想法,隻當他是吃了淡醋,臉趴一下,抬眼看他一下,笑彎了眼眸。
大神吃醋的樣子,很可愛,雖然看不清臉上表情,但是,她忽然就覺得這裏一點都不暗了,反而充滿陽光,到處都是春暖花開,冰霜傾化
噢,當然,這裏還有一群長毛象,作為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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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V,可是作為新卷開張,俺任性的想試試萬更的滋味,作為大家長久以來追文的回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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