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把現實當神話寫(1 / 3)

後記把現實當神話寫

借助那個神奇的望遠鏡,可以看到更遙遠的秘密風景,包括曆朝曆代的滾滾風雲。作家所寫荒唐言,往往才是真實的曆史。小說寫得比生活還平淡,誰還聽你瞎扯淡!作為文學作品,沒有因為寫的神而不讓人相信;即便是神乎其神的小說,照樣可以感人動人。打造神話裏的現實世界,現實裏的神話世界。

——題記

人類的曆史其實就是一部神話小說。寫一部讓人過目難忘、耳目一新的小說,似乎隻有寫神話小說了。在現實生活中,八百歲少年不可能存在;但在小說中就有存在的可能,八千歲少年也是可以出現在字裏行間的。這就是小說的魅力所在。想象、夢想、希望——作家所構想的藝術世界,比大千世界還無奇不有。第一次寫長篇神話小說,有的時候真有“下筆如有神、神來之筆”的感覺。這話肯定是不夠謙虛了。但如果謙虛的話,這部小說可能就不存在了。寫小說的人,就應該是那種天馬行空的人。想來我從小夜夜聽到的爺爺或姥爺給我講的故事,大多都是精怪或神話故事。保留在我記憶裏的文學作品,基本都是神話小說,還有民間故事。說句現在的作家不愛聽的話,翻閱了他們的一些作品,幾乎一無所獲,沒有記得住的人物和故事。居然不知道他們寫了些什麼。

從小便對神話小說情有獨鍾。向那位老師借了一本殘缺不全的《西遊記》,他沉不住氣,沒過幾天就往回要。我就趕忙還給他了,連夜看也沒看完。後來得到了一本叫《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小人書,翻來覆去地看,惹得我父親有點兒煩。那個雨雪天,我與社員們在同一條大炕上剝玉米,我一邊給人念《西遊記》,一邊往下搓玉米粒。激動的時候,恨不得拿著擂玉米的木棒當金箍棒,在炕上玩耍一頓。那時候才十幾歲,但寫小說的心已經有了。而真正寫長篇神話小說,卻是五十歲開外的人了。

是在那年冬天,我緊鑼密鼓地給我夫人口述,她像狼趕著一樣把我說出的小二十萬字神話小說打到了電腦上。但投了一家出版社,其前提條件讓我放棄了出這本書的念頭。去年我的散文集獲得了第五屆冰心散文獎,坐著飛機去廣西北海領獎的時候,我座位的前麵恰好是一位美女編輯——這個人也是去領冰心散文獎的。這個人叫史佳麗。史佳麗在作家出版社供職。事後我把書稿發給她看。並不愛吹牛的我,卻在一次座談會上向她冒出了一句:我這小說寫到暢銷為止。她笑而不答。但她卻給了我力量和信心。我的目的不是為了給自己出書,是為了讓更多的讀者看到我的書。

據我所知,人們最愛看的小說應該是神話小說。好的小說大多都有神話色彩,包括中國的四大名著;其實,《紅樓夢》也是把凡人寫到極致的小說,連賈寶玉也是含玉而來的。中國的古典小說大多帶有神話色彩。至於《聊齋誌異》等等,那無疑也算神話小說了。魯迅不但寫了《故事新編》,其當屬神話小說之列;而他為數不多的小說,都把人物寫神了。像阿Q、祥林嫂、孔乙己等等,那絕對是傳神人物。

神話小說也是來自民間、源自生活的。我所寫的這部《八百歲少年傳奇》,也並非憑空想象。即便是再神奇的想象,也有生活的源泉支撐。如果我不是出生在、生活在那座叫紅金坨的大山對麵,如果不是站在故鄉的山上,便可望見永定河、桑幹河,這小說的環境就不是這個環境了;如果我的祖先們不是從古老的黃帝城邊背井離鄉來到京西那個山旮旯裏,從而生生不已,在那裏打獵打魚種莊稼,這小說裏的人物可能就不是這個樣子了。關於紅金坨,似乎有必要多說兩句。在那座北京西邊的大山上,在那片白樺林裏,自古生活著太多的虎豹豺狼,也生活著不太多的山民。在離我們村並不遙遠的一個小村,在清朝年間,有一隻金錢豹居然一氣咬了十七個山民,隻有一位活了下來,臉還給咬得花瓜似的了,此後人們就叫他豹剩。也正是這豹剩,後來用木棒打死了那隻金錢豹,皇上嘉獎他,還要讓他進京當官,可他沒有去,他直到死都在那一帶消滅豺狼虎豹。

近在七十年代初,我的一位本家叔還夾了一隻金錢豹,後請區武裝部的用鋼槍擊斃。在後來的後來,那山上還是常常傳來打獵的槍聲。因為那裏一直有太多的獵物。我十幾歲的時候,幾次與麅子和野豬險些碰個對麵。我目送著麅子遠去的時候,沒想到把麅子寫到小說裏,卻想到把麅子弄回到肉鍋裏。當年一位鄉親為了打野羊,掉下懸崖摔死了;後來一位退休幹部背著一隻野羊下山,以為是野羊死了,結果野羊在半路中又活了,把那位老者帶下山崖,自然是一命嗚呼了。

得,我不想再說打獵的事兒了。因為我這小說實際上主要還不是寫的打獵生活。照我兒子的話說:這小說可算生態小說,因為寫了不少關於生態的生活。小說的第一稿不夠瓷實、充實,後來又加了二十餘萬字,大多是我兒子給打上去的,他常常對小說有一些評價,這評價更促使了我打造神話裏的現實世界的決心。

按神話小說寫,又是從現實中來的生活。如果我的祖輩和父輩們沒有住過山洞,我也沒有鑽過山洞,我就不會寫山洞;如果我姥爺不是個木匠,又帶點兒傳奇色彩,我就不可能寫出那樣一個神乎其神的姥爺。據說當年我的老太奶奶時常拽著老虎尾巴當牛尾巴,把下山喝水的虎當牛送到山上去……有了這個傳說,才有我太爺、太奶的形象。當年我爺爺幾次說他在永定河裏洗腳的時候,碰上了一條類似於蛟龍的東西;我的妻子在當姑娘時割草,在潮白河邊洗手時發現了一條時隱時現在水裏的“龍”,把她嚇得逃之夭夭……這些所見所聞,讓我寫出了我爺爺這個神話形象。當年我姥姥和我母親,每年都帶著人們去龍王廟求雨,大多時候求雨的人未歸,雨就下來了,有幾次我也在其中。所以我就寫了我母親這位虔誠地信佛、又能求來雨的活生生的人物。至於父親這個形象,肯定是與我父親當年放羊、救火有關的。如果當年不是我父親背著我去紅金坨下看戲,我可能就寫不出木華豔那個神奇的白樺林歌舞隊。如果我的婚姻沒有一些傳奇的色彩,我也就寫不出木華豔這個神奇的藝術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