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離奇失蹤(1)
一
“玉田,你分析一下,日本憲兵抓劉啞巴幹什麼?”程笑梅說。
從四平街回來,李玉田一直想著這個問題,想明白也許就揭開日軍占用交通學校用途之謎。
“抓勞工不像,那裏沒什麼工程。”李玉田說,排除日軍在交通學校施工,“據周圍居民講,隻見往裏拉人,卻不見往外送人。”
把交通學校比喻一隻葫蘆,人進到葫蘆裏不是呆在裏邊,就得出來,程笑梅猜測不出日軍抓劉啞巴幹什麼的情況下,大膽地設想:架火燒失蹤的人,是不是都被抓到四平街交通學校。
“有這種可能。”李玉田說出他得到的消息,“交通學校附近的居民抱怨,陰天刮西南風,有股難聞的味道,很臭。”
很臭?什麼東西頂風臭四十裏,人體腐爛。
“交通學校新豎立起大煙筒,以前沒有,大煙筒天天冒青煙,味道從哪兒來的。”李玉田說,交通學校——日軍占據——往裏送人——煙筒冒青煙有臭味,這樣穿成串聯想,似乎明晰一個詞彙:不可告人。
“這兩天,出荷又添新內容。”李玉田說。
“老鼠出荷。”她說。
“老鼠日軍拉走了,要血粉出荷。”李玉田聽冷惠敏說的,為確保程笑梅安全,跟她接頭還是李玉田,後來證明此決定正確,牛小眼遵照佐佐木九右衛門的命令,暗中監視程笑梅。
此次血粉出荷架火燒村上交六十斤豬血粉——將豬血曬幹——必須保證質量。村子不小,不年不節的殺豬人家很少,部落村裏隻一個肉鋪,一天殺一口豬,六十斤豬血粉任務,需十天半月完成。
日本鬼子要血粉做什麼呢?疑問在滿洲國倒台子後被人知曉,現在局外人很難知道用途。
“玉田,你馬上回山裏一趟,將這裏的情況報告在家的同誌們。”程笑梅派李玉田回白狼山密營。
架火燒部落村自衛團的情況已經摸清,冷惠敏成了團長吳相林的女人,還有什麼情況不知道呢?
“惠敏,你馬上要做的是做吳相林的工作,使他認識到日本鬼子的本質,不能為侵略者賣命……”程笑梅說。
“舅母,你說相林為鬼子賣命,真冤枉了他。”冷惠敏說,“他恨鬼子丁丁的(極深),咋會給他們賣命。”
“因為他是你男人,為他掙口袋(向情)。”程笑梅嚴肅道。
“我認識他前,他就對日本人恨之入骨。”冷惠敏沒說因為什麼吳相林恨日本人,但是程笑梅相信,中國人有幾個不恨日本人?換句話說有幾個人沒給日本人禍害,“就在前天,相林為隊員向佐佐木九右衛門說情,挨了嘴巴。”
血粉晾在村公所門前的一張桌子上,兩個白天休息的自衛團員,好奇用手摸了摸血粉,正巧給副村長碰見。
“你們兩個剛才幹什麼?”佐佐木九右衛門問。
“報告太君,摸摸這東西。”自衛團員有些嬉皮笑臉,且不知闖了禍。
“這是什麼東西?”副村長板起麵孔道。
自衛團員意識到惹事啦,但仍抱著僥幸心理,說:“我們見是豬血,就摸了摸。”
“你們倆……”佐佐木九右衛門用他們懲罰中國人的慣用的手法——打協和嘴巴,即讓兩個人互搧嘴巴子。倒黴的兩個自衛團員在副村長的監督下打起協和嘴巴,開始他倆以為打幾下準叫停下,一打下去沒頭沒腦,佐佐木九右衛門搬來把椅子,坐在陰涼處監督他們打。
自衛團員相互搧得嘴角流血,佐佐木九右衛門不用日語,而是夾雜著日語的漢語命令他們狠打。有人報告吳相林,他去解救自己的隊員,走到佐佐木九右衛門麵前,求情道:“太君,都怨我平時管教不嚴,讓我帶他們回團部,照條例處置。”
離奇失蹤(2)
“喔,你承認你管教不嚴?”佐佐木九右衛門問。
“是,是我管教不嚴。”
日本人挖坑吳相林就往裏跳,他沒意識到自己攬錯給受副村長懲罰找到借口,佐佐木九右衛門站了起來,運足力氣,狠狠向自衛團長臉搧去,吳相林一愣,很快明白了今天挨打,不隻為部下說情一個原因。
臧佰傳隔著窗戶看著日本人發淫威,自己臉很疼,佐佐木九右衛門肯定連自己都給搧了。
“佐佐木九右衛門咋隨便打人?”冷惠敏心疼自己男人,忘記是誰打誰,日本人打你你還有地方喊冤?打你還需理由嗎?
“該死的小鬼子!”臉腫得像倭瓜似的吳相林,隻罵了五個字。
當夜,吳相林說:“惠敏,你們的人還需什麼情況,你問吧,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輪到冷惠敏一愣,他怎麼這樣說。
“從一開始,我就看出來你在搜集自衛團的情報。”吳相林一語道破,“你可以不告訴我你們的事,但我仍然可以對你說出你們想知道的一切。”
冷惠敏無權直接回答,她請示程笑梅,說:“他早知道我在搜集情報,怎麼辦?”
“對他說實情吧!”程笑梅最後決定道。
怎樣說,說到什麼程度程笑梅對冷惠敏詳細交代了,她想親自跟吳相林談談,決定需組織集體討論作出,自己不便回山,就派李玉田去亮子裏趁給鋪子進紙的機會回山裏。
二
吳相林挨佐佐木九右衛門打的晚上,管家來叫他去炮台,臧佰傳在燈下抽煙,麵部被煙霧包圍著,他用手掌搧煙,這個動作使吳相林一哆嗦,臉給誰搧了似的。
“佐佐木九右衛門打你我都看見了,”臧佰傳內疚道,“相林,你替我受了罪。”
“東家,”吳相林急忙說,“是我惹怒了小鬼子。”
無端打人,尋個理由打人,日本人處處找小角(抓別人細小的錯誤),橫豎看中國人不順眼,伸手就打人,隻差沒直接打到村長的臉上,臧佰傳覺得離直接打自己臉不遠啦。
“不能伸著脖子老實等著人剁。”臧佰傳憤恨地說,宰殺鴨鵝是這般情景,“該直直日本人的羅鍋(收拾人)!”
“我們整不過他們。”
“哼,我們整不過,有人能整過他們。”臧佰傳說。
村長的話已很直白,他說的有人指胡子、反滿抗日組織,吳相林一下子想到冷惠敏,她正為某個組織收集情報,某個組織要在人圈裏開展鬥爭,說不準村長已經參與其中。
“村子裏不斷有人失蹤,佐佐木九右衛門一反常態沒追問,我懷疑日本人知道這件事。”臧佰傳說出自己的推測,說出連連怪事,老鼠出荷、豬血出荷、村人莫名其妙失蹤,肯定與一件事有關,他不知道這件秘事,“相林,你派個可靠的人,選一個出部落村的村民暗中跟著,也許能解開他們失蹤之謎。”
“我馬上安排。”
一個叫陰天樂的男人出了部落村,天氣也像他的名字一樣陰不唧的,往下要發生的事,就在此氣氛下。陰天樂是耪青戶,別人忙秋收時他閑著,家有五口人需要吃飯,揀地——拾莊稼,收得咋幹淨也落下莊稼(糧食),揀一秋莊稼,頂種半坰地。
莊稼未等收,日本人搞集家並村,撂荒很多地,荒草中生命力強的農作物還是結出果實,陰天樂冒險進入無人區。
一雙眼睛從架火燒一直跟陰天樂來到日軍劃定的無住禁作地帶,他是吳相林派來的人,名叫米德坤。他隱身蒿草中,陰天樂卻暴露在荒田地裏,天空很幹淨,沒一片雲,連一隻鳥也沒有。
離奇失蹤(3)
陰天樂拾豆子,是小豆,成熟的豆莢一觸碰便炸開,紅色豆粒滾落地上。飽滿的糧食令他興奮,危險拋到腦後,米德坤發現一輛插著太陽旗的日軍汽車開過來,直到從車上跳下持槍的憲兵走到身旁,陰天樂才從對紅色果實亢奮中回到常態。
憲兵把拾莊稼的人押上車,汽車在米德坤的視線裏漸遠、消失。
吳相林將這一情況告訴了村長,臧佰傳問:“看準是憲兵隊的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