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要村長點頭。”
“你去說吧,相林!”
“自己咋不去說,村長是你哥。”
冷惠敏說因為是我哥才怕說不成,哥讓她呆在院子裏,養她。她說:“你說準成!”
吳相林來找村長,說:“自衛團缺個做飯的。”
村長知道這件事,讓吳相林自己找人。問:“找到人啦?”
“嗯,有一個人。”
“叫他來做飯。”村長說。
“不過……”吳相林遲疑一下,說,“這個人得您點頭,才能來。”
嘿,臧佰傳笑了,自衛團雇個廚師芝麻大的事兒,還要村長點頭,他說:“多大個事呀!”
“三小姐。”
三閨女冷惠敏要給自衛團做飯?他要問問清楚:“是她自己要幹的?”
“是,叫我跟您說。”吳相林說。
臧佰傳望眼吳相林,一個要去做飯,一個為之請求,目的不是雇個廚師吧?也許他們要往一起走,如果是當然好啦,吳相林人品不錯,三閨女嫁給他讓人放心,比跟老五強百倍。村長說:
“你看行,就讓她幹吧!”
順利獲準,吳相林心中暗喜。
“還有什麼事?”臧佰傳問。
“白所長讓自衛團交一百隻活老鼠,我沒答應,他很生氣,說要找你,不成就找副村長。”吳相林抱怨說,“我們把守炮樓,夜間要巡邏,還要抽出人來催促糧食出荷,哪有工夫抓耗子。”
警察分駐所長的手伸得有些長,白所長管他的二十幾個警察,自衛團歸村上管,怎隨便派任務呢?他說:
“頂得好,不給他幹。”
“他說找副村長,我怕給您找麻煩。”吳相林為村長著想,為對自己有恩的東家著想。
“不怕,我不怕他。”臧佰傳不總表現出軟弱,有時很硬氣,“相林,新糧陸續往回收,村裏的糧食多了,惦心它的人也多了,你們要守護好村子,耗子不耗子的咱不管。”
“可是村長,日本人收購老鼠幹什麼?”
誰說得準日本人呢!他們做事三千鬼化狐(鬼把戲),出荷的名目很多,出荷耗子夠新鮮的。臧佰傳不相信佐佐木九右衛門的話,說製造預防斑疹傷寒的疫苗什麼的,小鬼子在中國人麵前有幾句真話?他說:“願意出啥荷出啥荷吧,任務下來就得完成。”
“管家的傷咋樣?”吳相林說,“這幾天事兒趕在一起忙不過來,騰出空兒來我去看望他。”
“挨了一鞭子,頭皮抽道大口子,他肉皮子又不合,熬發(殨膿)啦。”臧佰傳說。
“劫去糧食和馬,還打人……”吳相林恨罵胡子,他當過胡子,知其胡子是些什麼樣的人,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哪個綹子幹的,知道嗎?”
“不清楚。”臧佰傳謊說下去,“秋天了胡子呼抱(蜂擁)了,搶糧過冬,哪年消停秋收?”
臧家堅固的大院幸運躲過打劫,如今大院置在部落村圍牆鐵絲網裏,胡子進不來,野外收糧,半路上就不保掯(保險)。
“村長,您家大田就要收了,自衛團派人……”
“我不能動用自衛團,佐佐木九右衛門不會同意。”臧佰傳說,今年秋收他有了安排和打算,確保收回莊稼,做到萬無一失。臧家的幾百坰地不全自己種,大部分租出去,吃租子比自己種省心省力,一部分地雇長工短傭自家種,多為自食自用,調劑口味,品種上精細選擇,穀子、小麥、蕎麥,蘼子、黃豆、綠豆、小豆。小麥是細糧,過年節包餃子、蒸饅頭;穀子對應大米叫小米是二細糧,吃著養人不傷胃,東北女人貓月子必食品——小米飯烀雞蛋蘸紅糖,蘼子蒸豆包、切糕,小豆餡兒最佳,綠豆豇豆也可代之,口味差些。五穀的香味吸引胡子,遭搶的事年年發生,但是胡子很少搶帶皮的毛糧,他們無處加工去,再說搶來現成的吃著方便。這樣說也不是一粒不搶帶皮兒的糧食,地裏遭搶發生過,黃豆被搶走……每年秋收,楊繼茂帶著臧家炮手武裝護秋,今年炮手都撤了,誰護秋?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七爺回來他們商量了這件事。
突然變故(4)
“大哥,我們保護你秋收。”七爺說。
用胡子保護秋收糧食不會受損失,問題來了,騎馬挎槍的胡子出現,軍警憲特很快就知道,剿殺他們不說,查清是為臧家護秋的,恐怕要惹大麻煩。
“這好辦,我派幾個人躲在暗處,藏在咱家的地外邊哪塊兒不露麵,有其他綹子出現,我們跟他們交涉。”七爺說。
臧佰傳思量後覺著是個辦法,秋收沒人保護難說不遭搶,家裏沒人手,外雇人武器難弄,幾次繳民槍民間武器很少,棍棒擋不住胡子。他說:“七弟,那你就派人來吧!”
兄弟兩人商定武裝護秋,隻是另類,防胡子用胡子護秋,有些請狼來照看羊的滑稽味道。這件事連臧家也隻臧佰傳和管家知道,對外人不能說,對吳相林不能說,他好心提到了護秋,對他有個好回應,說:“我做了妥善安排。”
村長沒說怎麼安排的,吳相林也沒問。
三
自衛團長不買警察分駐所長的賬,惹怒了白所長,他的牙齒很鋒利,咬上某物很難鬆口,民間稱下死口。現在咬住的不是吳相林,他將對自衛團長的不滿轉嫁到臧佰傳身上,心想吳相林充其量是個看家護院的炮手,仗義誰敢跟警察所長牛B?顯然是臧佰傳!
“撅(折)了他!”白所長發恨道。
撅一個村長他自己力量不成,要借助日本人,佐佐木九右衛門對臧佰傳不信任由來已久,有這樣的縫兒才有機會下蛆。
夜晚白所長來到炮樓,牛小眼不在,他在底層外叫門:“太君!是我!”
炮樓裏有燈光沒聲音,他斷定佐佐木九右衛門在裏邊,報上姓名叫道:“太君,我是白……”
仍然沒回音,警察所長猜對一半,佐佐木九右衛門在裏邊,還有一個人在裏邊,兩人正忙著,這節骨眼來打擾實在危險,假如副村長是峰公駱駝,會發瘋吃掉你也說不定。
“太君,有人叫你!”太陽花提醒道。
“不管他,我們繼續。”佐佐木九右衛門抓起酒瓶子,準備第二次消毒。
太陽花憋了許久的疑問說出來,幽默道:“太君,你為什麼老給我的東西喝酒?”
“你的東西是酒鬼!”佐佐木九右衛門也幽默。
“老是給它灌,還不灌醉嘍!”她說。
白所長喊了兩氣兒見沒回話,坐在炮樓子下麵等,反正今晚一定要見到副村長,壞臧佰傳的話像蛆在心裏爬。
炮樓子第二輪拔火罐開始,佐佐木九右衛門按步驟完成,太陽花要起來穿衣服,他問:“你要幹什麼?”
“我回家,有人找你。”她說。
“你今晚睡在這兒,給你的東西喝酒。”他興致未減地道。
“啊,你還你能整一回?”她驚訝他的旺盛精力。
“何止一回。”佐佐木九右衛門穿上衣服說,“我下去跟他說話,你躺在這兒別動。”
炮樓的門開了,白所長奔過去,他趕忙打招呼道:“太君!”
“白所長有什麼事找我?”佐佐木九右衛門走出門,明顯不讓來訪者進去,“外邊涼快。”
“涼快。”
身邊有個土坯垛,他們兩人準備坐土坯,白所長搬下兩塊坯摞起來,笨重地坐上去,佐佐木九右衛門隻搬一塊,立起來坐在上麵,這需要技術——輕輕地坐。
“太君,今天收上來一百零四隻老鼠。”白所長報喜道。
“很好,要精心保管好它們,過幾天汽車來拉走。”佐佐木九右衛門說,“要抓緊,必須完成500隻,一隻都不能少!”
“應該沒問題。”白所長見副村長有了樂模樣,見縫插針道,“有人對您的話不當刀。”
突然變故(5)
佐佐木九右衛門皺眉,聽懂了不當刀是不當回事的意思,誰拿自己的話不當回事?他要知道這個人。
“自衛團長。”
“你說吳相林。”
“我讓他的人抓些老鼠,他不打攏(不往心裏去),”白所長添油加醋地讒言,“他不是拒絕我,是對您的話……”
佐佐木九右衛門並非輕易被激怒的人,一旦激怒消氣也難。他平靜地說:“吳相林是臧村長的人。”
“臧佰傳給他仗腰眼,他才不吃生米兒(不怕事兒)。”白所長加鋼兒(挑撥)道,“臧佰傳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