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約翰?克勞斯是路易斯五十二歲生日那天出現的,在他出現之前,他名字已先期出現在了艾略特的腦海裏,他是她的一個崇拜者。但艾略特的腦海並未給這個名字留出太多的位置,這時候,她的崇拜者多得就像她別墅外邊密密M匝的雛菊和金鳳花一樣繁盛,她怎麼有精力去一一關注呢。她之所以能接受克勞斯的求見,隻是為了一段往昔的友誼。往昔她客居羅馬時,蒙羞受辱,一文不名,可一位同樣在羅馬旅遊的女同胞卻給了她安慰。那位婦人對她的理解和友善使她深受感動,她們就此成了朋友,還是在那時,她就知道了那位婦人有個叫約翰的兒子正在公學讀書。如今,當年的公學學生約翰?克勞斯早已是個廣有資曆的鋃行職員了,他這會,就是剛剛從美洲新大陸回到國內。這個見過世麵的年輕人,這個喜歡但丁的文學愛好者,一回國就強烈要求拜訪母親的舊友、自己的崇拜者、在大西洋彼岸也頗有文名的艾略特夫人。

我說,克勞斯羞澀地站到艾略特麵前時,如果艾略特不是一個經曆過風雨的女性而隻是那時代裏一個裝腔作勢的貴婦,她沒準會昏過去的,至少昏厥半分鍾吧,那是當時挺時髦的情緒表演。當然艾略特沒有昏厥,甚至除了禮貌,她都沒有太動聲色,她惟一不得體的表現是,隻問了句你好而沒叫一聲對方的名字,這是因為,她怕她脫口而出的是赫伯特而不是約翰。是的,約翰?克勞斯太像赫伯特?斯賓塞了,如今三十歲的克勞斯和當年三十三歲的斯賓塞簡直如出一轍,當年三十四歲的瑪麗渴望嫁給的那個人,此時複活了。

“我知道了,”辛希婭興奮地叫,“克勞斯是斯賓塞的私生子。”

“唔?”我沒想到辛希婭會冒出這麼個念頭,我呆住了。

“如果斯賓塞爰艾略特但又不能接受她的爰,這就說明他有隱私。我想呀,他一定是在劍橋預備班畢業後,回到家鄉做輔導教師時,少年荒唐,和克勞斯他媽媽……對,那時十七八歲的他,就在克勞斯家做輔導教師,他學生是克勞斯的哥哥或姐姐……”

“就不能是他當鐵路工程師時?”

“那時候,也不是不能,可是,那他們年齡就對不上了,他比克勞斯大十九歲。”

辛希婭的亂點鴛鴦譜給了我啟示,如果讓克勞斯成為斯賓塞的私生子,倒真能大大強化這個情感故事的戲劇性呢。可是,那就實在太離譜了,我並沒有過分離譜的思想準備,若沿著辛希婭的構思往下走,恐怕我會找不到路的。畢竟這是真實的虛構,不是虛構的真實。

“可惜呀,這是紀實,我不能想當然地給斯賓塞硬安個子嗣。”

“就是嗎,人家斯賓塞多純潔呀,怎麼能有孩子。”辛希婭改口了。

“怎麼說話呢?按你這邏輯有孩子的就都肮髒汙穢?”

“不是,我意思是……”

“好了聽我的吧。”

我對我要講述的故事,都急不可待了。我的艾略特,我的斯賓塞,他們真的已經跟我結下了不解之緣,此時若不許我想像他們編織他們,我都會覺得腦子發空,思想發木,血流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