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斯賓塞!”辛希婭從被窩裏蹦出來,像我猜想中的瑪麗一樣,周身放射出美麗的氣息。隻是我不知道,她這氣息是因我而生還是因斯賓塞或瑪麗而生。“他太麻木了,他眼睛裏隻有哲學,根本沒有女人對他的愛。”

我點了點頭。我說,當時斯賓塞已經出版了著名的《進化的假說》,也辭去了著名雜誌《經濟學家》的編輯工作,正躲在家中潛心著述。但他確實太麻木了,他隻認為瑪麗小姐是個傑出的思想者,卻忘記了她還是女人,並且是個已經愛上他的女人。直到極富個性的瑪麗小姐有一天單獨找到他,問他想沒想過要娶她為妻時,他還不合時宜地聯想到一個這樣的問題:為什麼通常的習慣是男人求婚女人接受而不是相反。是的,這個小艾略特一歲的涉獵廣泛的男人,那時也在研究社會學倫理學。顯然,斯賓塞沒想過與瑪麗結婚的問題,這除了他的婚姻態度外,肯定也與伊文思家的姑

娘容貌平平有關。但這仍不是最主要的。他欣賞她才華,才華能替代容貌。事實上,斯賓塞對瑪麗的拒絕,或者準確地說,他不是拒絕,而是做出猶豫的表示,是他對突如其來的婚姻問題的正常反應。可自尊心極強的瑪麗忍受不了這樣的反應。她一直以為斯賓塞對她那些親和的表示是愛情的暗示呢,可居然不是,這讓瑪麗羞愧交加,甚至讓她怒不可遏。她不再給斯賓塞與她進一步探討這個話題的時間,就屈辱地結束了這場非學術的單獨對話。此後他們仍有密切來往,此後木訥的斯賓塞也表達過要與她再進行一次非學術的單獨對話的願望。可思想者瑪麗?安?伊文思是個從未戀愛過的女人,她把進一步的交流理解成了進一步的屈辱,她不再給斯賓塞提供單獨交談的機會。可愛情的特性是什麼呢,就是越得不到越有強烈的渴望。斯賓塞就是這樣,他那獨身主義的信念,一夜之間就被瑪麗動搖了,他為自己因愚頓遲疑而失去了瑪麗失去了愛情後悔不疊。瑪麗越不給他機會他越往前靠攏,他由最初被動的接受者變成了積極的進攻者,他希望瑪麗能被感化。從此,他這個深居簡出的孤僻學者,竟開始頻繁出入瑪麗出人的那些場合了。

不久之後,斯賓塞陪同他的文學批評家兼政論家朋友喬治?亨利?路易斯到瑪麗供職的編輯部做客,讓他不可思議的是,幾乎閃電般地,瑪麗小姐就成了已婚男人路易斯的情婦,這讓斯賓塞再次追悔莫及。接下來的情形是,曾最早對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給予高度評價的路易斯,敏銳地發現了瑪麗身上的文學潛質,他鼓勵瑪麗從事小說寫作;而天賦過人的瑪麗,也很快即以喬治?艾略特的筆名登上了文壇。

“你明白了吧,斯賓塞的性格使他失去了艾略特,但這

不能證明他沒愛過;艾略特的性格使她放棄了斯賓塞,但她賭氣式地給斯賓塞的好朋友當情婦,不也能從另一麵證明她多愛斯賓塞嗎。愛有時是以傷害的方式來表達的。”辛希婭睡眼朦朧地接受了我這似是而非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