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是各堂主的夫人們,宗族長輩的夫人們。
夫人們不同於堂主,心思各異,今晚都來,就是準備瞧一出趣戲。
張韻玲帶著她挨個挨個互相介紹,到用餐時間,還拉著她的手,安排到鄰座。
舉杯用餐,到正中間,氣氛是真好啊,張韻玲站起來,點一根矜貴女士香煙,就開始聊天,她的步子來來回回,繞著阿雅的椅子轉,“說起這位妹妹,阿城可算真愛了,太太們不過問社團裏麵的事,是不知道,何妹妹任性,愛鬧,上半年夥同警察鬧的那些事兒你們也聽了個一二分吧,細聞不詳是嗎?顧太,喬太,孫太,還有金彪哥的女朋友琳小姐,你們知道何妹妹幫助緝毒科截獲了社團裏多少錢嗎?三千億!你們的丈夫如今一個死,一個監獄裏無期徒刑,兩個重傷,日子不好過啊,更淒慘的是,別的堂主們明哲保身,你們該補填的三千億中的一份,分文不能少。老爺子也是倔,我勸說多少次,你們幾位太太哪有錢啊,說起來最近真衰……喝酒喝酒!”
點到為止,剩下就該張韻玲看戲了。
阿雅不言不語,知道這個套下的順順當當。
當煙灰散場,她被司機安排出來,剛走到樓梯拐角,就被剛才點名的幾位太太圍住。
三千億啊,原先是不知道,都在說城哥由著這位二房胡鬧,出了事,可結果是分到各家的頭上才承擔。
這又憑什麼!
阿雅被圍住,圍到半夜,這幫太太有手段,不動手打你,可是從你祖宗開始唾罵,言辭尖酸,你一句我一句,什麼難聽的話毫不顧忌。
罵爹地,媽咪,阿雅怎麼忍得住。
她先動手。
她知道那是套,她往裏麵跳,她那點力氣動不了別人,幾個三四十歲的大媽卻把她打得起不來。
最後鬧到了急診室。
張韻玲又過來演戲了,幫她交了醫藥費,把幾個太太象征性的教訓了一頓,拍著阿雅的肩膀說會告訴老爺子,怎麼也是二房,怎麼也得討回公道。
被言語上教訓的太太們和張韻玲使眉弄眼,眼睛裏亮晶晶的,都是笑。
阿雅躺在病床上,望著屋頂,想象過日子難熬,卻還是超乎了想象。
瑪麗醫院。
阿威站在門口,報告的人站在病床邊:“……中午出的院。”
話落,等男人一個吩咐,卻遲遲沒有。
阿威擰眉衝過去,對報告的人吼,“杵你媽啊,為什麼放人上山,下山為什麼不攔著!”
那人望向床頭。
床上的人曲起一條腿,病號服開著門襟,胸膛上的紗布還沒拆,他在抽煙。
阿威煩躁地揮退馬仔。
病房門關上,阿威想了想說,“要麼我現在帶人到淺水灣去……”
張韻玲住那兒,怎麼也先把一巴掌扇回來!
他卻抽的眼睛眯得睜不開,手伸了一下,去拿床頭櫃上放著的筆記本,頁麵就是在播放頁麵,他往後倒退,監控錄像的光盤是一周前送過來的,這些天他什麼也沒幹,閑的很,有空了就放一遍,一個時間點,反反複複地退回去,觀看。
攝像的視角是屋頂,俯視的角度。
空蕩蕩的屋子,斜陽照不進來,主仆二人都背著光,她拉著阿嫂,是背影,看不到她的臉的。
她說:“大娘,別打行麼,不打他就不會來,求你了。”
又播放了幾遍,這句話,她的聲音,他扭頭把燃盡的煙蒂撚了,掀了眼皮,瞧見旁邊站著的阿威,他嗤笑:“你那什麼表情。”
何阿雅說了什麼,阿威當然也聽見了,一遍一遍,聽得很清楚。
他小心翼翼地觀察城哥的眉梢眼角。
可是看不見什麼。
“去把東升街那個叫過來,日子無聊透頂。”
阿威想說話,可是沒說,轉身出去打電話。
不到一個小時,身段婀娜的女人就出現了,蹬著細高跟,踩得跟玲子似的,脆脆輕輕,他在病房裏麵聽著,抹了把臉,門打開,女人張開雙臂鳥兒一樣跑來,他看著那張細白剔透的臉蛋,笑。
“城哥啊,怎麼又抽煙了……”
阿威麵無表情地關上門,裏麵的聲音細而嬌,“等我換盆水,給你擦擦身,再給你摁摁……”
他說,“摁什麼上麵,下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