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從方向盤上滑下來,車還沒刹,往下坡滑,他歪身就倒在她冰冷的腿上,這時才發難:“胡跑什麼!看老子遭的這秧。”
阿雅手指死命摳著掌心:“對不起,小栗非讓我去他家玩,那麼小的孩子我不知道怎麼拒絕,神社又很無聊,我以為沒什麼事,車接車送……”
再沒有動靜,低頭去看,他滿頭大汗眉擰川字。
“席先生?”阿雅扶他的臉,卻被他攥住腕子,他拇指摩挲的漸漸緩慢,嗓音模糊:“別哭了,死不了。”
車門打開,他被人扶走,阿雅卻還是止不住眼淚,心裏有把溫柔的刀,一下一下鑿著,反複煎熬,她不知那是什麼滋味。
回到神社,院子裏多了很多黑西裝身影,氣氛緊張肅然,外麵的燈全滅了。
阿雅找他,被攔在門外的台階下。
女傭端著水盆,提藥箱的,接二連三速速進去。
阿雅往裏麵闖:“他中槍了!要去醫院,這樣簡陋怎麼行?”
阿威一臂攬住她,礙著玄關沒關嚴實,沒有說話,遞過來一個‘白癡’的眼神。
“我要進去。”阿雅堅持。
左龍從裏麵出來,玄關就開了些。
阿雅看見他靠在沙發前,長腿散在地板上,黑色的襯衫變成了幾塊,中彈的那條手臂叫一人按住,另一人正對火燒一把手術刀,他模樣安靜,可是五官到底繃得泛青,腮幫子咬出了冷硬線條。
許是捕捉到她的目光,他皺眉沙啞地喊一聲:“左龍。”
左龍立刻把玄關關上了。
阿雅朝台階上擠,左龍控製住她,與她說話:“何小姐,城哥讓你回後院收拾東西。”
阿雅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耳朵嗡嗡,震顫在房間裏傳出的低悶嘶吼中,連麻藥都不用…
她被阿威強行拖到了後院。
傍晚時還被他用雙臂摁在這張榻上,前後不過幾小時他的手臂就傷了……
阿威在門口站著,對她十二分的意見:“出門不帶腦子,城哥是什麼人會招來什麼人不知道嗎?盡添麻煩……”
左龍遞過來一眼,阿威不滿:“又不是講錯了,本來就是!”
“行了!長舌婦似的。”左龍吼阿威,轉頭催促門裏麵失魂落魄的阿雅:“何小姐,直升機快到了。”
阿雅點點頭,茫然地收撿東西,腦子很亂,黑暗中自己被歹人揪住頭發的畫麵不斷重放,槍聲四響,從前就明白他是幹什麼的,可是真正親身經曆凶險,才覺得萬分可怕,骨頭打顫。
行李箱被左龍提走,阿雅跟在阿威身後,去的路卻不是前麵的台階,而是往院子後麵走。
要穿林子,前後都有五六個黑西裝保鏢,無人說話,阿雅跌跌撞撞翻過草葉,漸漸的頭頂有風。
風越來越大,地方開闊了,直升機就停在那裏。
阿雅上去後,沒見到席城,聽吩咐鎖好安全帶,滿滿以為他稍後就到。
可是直升飛機發動了。
“他呢?”阿雅驀地抬頭,“席先生沒上來啊怎麼能起飛,讓駕駛員先停……”
阿威不理她。
左龍見她臉色蒼白眼圈腫著,擔心城哥也不是假的,低聲安慰:“何小姐,城哥另有安排,隻囑咐我們送你安全回香港。”
“他要留在這裏?”阿雅腦海裏還是他流血的手臂,“他還要做什麼?可他的傷必須治療啊,粗糙的處理不行的……”
任她再如何喃喃,無人理會了。
近天明時回到了南山小洋樓,大娘在等候。
日本之行過於短暫,雖然阿威左龍沒作說明,大娘卻不能從阿雅疲憊的小臉上猜測,旅行並不順利。
阿雅上樓回房,陷入昏睡,醒來時已經上午。
她匆匆爬起,想起又曠了半天課,收拾書包時大娘進來。
“阿雅小姐你精神不好,今天就在家吧,先前席先生替你遞交的書麵申請裏請假是五天。”
阿雅慢慢地放下書本。
他原本打算的行程是五天嗎。
下午,阿雅和大娘呆在洋樓裏,把買的一些禮品給了大娘,兩個人卻都沒有分享的心情。
等到晚上,座機仍舊沒有動靜。
有空閑時間時,阿雅的腦仁才慢慢恢複運轉,越是不知道席城的情況阿雅越是諸多猜測與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