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一路細想回憶,仍無頭緒。
不經意地抬頭,不遠處站著一個人,低頭弓背,雙手交握在身前,爹地的墓地上一束祭奠白菊。
“……顧叔叔?”
那人驀地回頭,看見了她,匆匆倒了杯中的酒就走。
“顧叔叔!”阿雅追上去,正是爹地以前的老同事,後來她被兩個歹人跟蹤,曾想借住這位警察叔叔家,但被拒絕。
見追不上,阿雅小聲說:“謝謝顧叔叔,還記得我爹地,肯來看看他……”
興許是這句話,顧恒停下腳步,攥住了拳頭。
阿雅背著書包跪下來,把手裏的一小束摘下的小白花送到爸爸麵前,手指輕輕地拂去爸爸照片上的灰塵,淚光閃爍中輕輕一歎:“總覺得爹地還沒走,一晃卻一個多月了,畫麵還是爹地和顧叔叔您下班了,一起在巷子裏喝幾杯,我跑去送煙……”
“阿雅。”顧恒嗓啞地出聲,和何敬國的交情從二十多歲進警署開始,可是……
“世道如此,幾近蒼涼,顧叔叔有顧叔叔的難處,知道是錯,心裏難安,才偷偷跟你爸爸道歉來了。可是啊,顧叔叔上有老下有小,警署混了十來年還是個出警的警司,想保護你,隻有心沒有力。”
阿雅抬頭,有些疑惑。
顧恒雙手附背,盯著照片上一臉正氣緋然的年輕時的何敬國,“你現在到了席城手上,你爸閉不了眼。”
“顧叔叔?”阿雅猛地站起來。
顧恒苦笑,“阿雅,眼睛要識清楚人。席城那個人……虎獸之類,滅無人性,我為什麼不敢幫你?不止我,所有你去找過的叔叔阿姨們為什麼一個都不敢留你?我們就真的毫無人情味嗎?你誤會我們不要緊,小阿雅,你盡力保護住自己的安全吧。”
“顧叔叔,你是說席叔叔他……”
阿雅思緒輪回,再晦澀也該聽明白了,一個念頭砸得心髒突突作響,她眼睛睜大,仍是抗拒去相信。
“是他!”
顧恒眼如寒冰,譏笑地看過來,“你家附近,街坊四鄰,警署裏所有認識你爸的同事,就連門衛都被警告過了,不得管你任何閑事!席城有多大本事,從這次O記幾乎滅頂不就看出來了嗎?死了八個特警,加上你爸爸是九個,我們上頭屁都不放一個,新聞沒有任何報道!”
“阿雅,阿雅啊,世事之難,之惡,之不公,是你小小年紀不能想象。”
“嗬,也許今天我撞見你一麵,也是災難一通。更說了這些不能說的,好不識相啊……”
顧恒笑聲蒼蒼地走了。
阿雅站在爹地的墓前,她的眼睛看著陵墓,在晃,在晃,清瘦小小的一汪身形眼看著被入夜的黑暗吞沒。
不知過了多久,山中萬籟俱靜,阿雅被不涼的風吹得刺骨,驚醒。
她這一路都在跌跌撞撞,書包嘭嗙作響,如同她腦袋裏越繃越緊那根弦。
嗡嗡的碎響,血液的充斥中她回到了那棟依舊純白漂亮的小洋樓。
大娘在門口接住了氣喘籲籲的她。
阿雅抬頭觀望這個家中一切,如舊,寬敞簡潔,奢華低調,沙發上他的紫砂煙灰缸擺的位置都沒變。
一切的陌生來自心理。
“回來這麼晚,大娘擔心你呢,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阿雅小姐這是怎麼了?”
阿雅望著在轉的屋邸,屏住呼吸揪住了書包帶子,“他呢,席先生呢?”
阿嫂奇怪她怎麼變了稱呼,以為是昨晚的事情,笑笑摘下她的書包,“怎麼一回來就找席先生,席先生早晨開車下山沒與你說嘛?去澳門了,有事情忙,接下來可能會順著去大陸吧,席先生忙起來一陣一陣的呢。”
不在。
阿雅胸腔裏一路鼓到家的勇氣和心顫,碎作數塊,沉然落息。
懵怔地上樓,回到了房間,卻怎還有心思做複習。
掛曆上倒數著不到十五天的聯考,她小臉蒼白無力,蜷縮成一團,整晚發呆,想著許多事情,試圖理清楚一個思路。
第二天,她請了假。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到O記大樓,阿雅記起上次爹地葬禮後來的那次,忽然想冷聲大笑。
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看著任何人都能欺負都能唬騙的小女孩子吧,所以人人騙她!
上次那份案宗,現在想起來更是可笑之極!
阿雅找到了張翠英的辦公室,張翠英在裏麵明顯也看見了她,愕然一愣。
阿雅心底冷笑,這樣的反應說明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