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徑直坐進副駕駛座,車窗半降,斂著眼眸去拿了儀表盤上的煙,點了一根。
那抽煙的側臉,深沉在煙霧裏,格外有些看不透的味道,鼻梁高高,挺直,薄唇抿著,很是安靜。
許藝愣在後座車旁,原以為,他會紳士的給她開門扶她上車的。
煙抽了幾口,這人掐滅,皺眉扭頭,掃來一眼,極淡:“不上車?”
許藝臉僵,心底的不舒服卻不能表現出來,匆忙上了車。
還沒坐穩,男人修長的手轉動了方向盤,她的肩膀直接撞到了車門上。
何曾被這樣對待過,心裏怨氣一片,真想發火!
見他平時在醫院,待人那般溫潤,難道那都是做給大家看的麼?私下裏沒人他就這樣隨便?還是隨便待她?
可是,他如果不是對自己有意,那今天還約她出來幹嘛?
主動約她,卻冷冷淡淡,逛街半小時,他走的他的,想他的事情,偏偏那有著幾分憂鬱的寡淡樣子,也十分迷人。
許藝承認,敗在這男人手裏了。
他有讓女人分分鍾死心塌地喜歡上他的本事。
可是他的心呢?許藝接觸多天,覺得這人不是商場上那種心思深沉謀略的男人,卻比那種男人藏得更深,因為他不動聲色,從骨子裏透出的安靜淡然,你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父親總說,紀少這樣的真正世家公子,氣度和派頭和常的男人肯定是不一樣的,要讓他高興,順著他,不要鬧小女孩脾氣。
許藝權衡,嫁進紀家,嫁給這樣的男人,受多少委屈,那也值得了。
他有個孩子又怎麼樣,至少證明他能和女人成事。
抵達九州飯店。
許願被困在倒車坪裏,沒在這吃過飯,她回國不過三個來月,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這麼一家火爆的飯店,停車還要排隊等。
磨蹭十來分鍾,終於從車裏出來。
台階上曾薇薇嗬著氣招手。
許願攏了下短大衣,裏麵穿的少,一件女襯和背心薄毛衣,十月底寒天,已冷。
剛上台階兩步。
冤家路窄還是出門沒看日曆。
左側走來並肩的二人。
許願目不斜視,鼻息卻聞見了獨屬於那人的一絲淺淡氣息,他身上的味道,不是香,也沒有明顯的消毒水味,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樣感覺的味道。
總之有別於來來往往的其他任何人,因為聞著嗅覺會發出信號,特別幹淨,股股的清潤,引人想湊近,多聞一聞。
那兩人側身而過,先進大門。
曾薇薇對視許願。
許願雙手插在短大衣的口袋,腳上的布洛克踝靴踩地,發出清脆有節奏的聲響。
好死不死,五人同一座電梯。
上行到十二樓,時間漫長。
許願盯著那些圓圈裏的數字。
冷不丁曾薇薇發出了一聲嗤笑,許願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紀少倒是閑情逸致,可我聽說你最近喜添一子,兒子不照顧出來約會,約會也就罷了,這女人也不挑一挑。”
許藝臉色一變,看向身旁男人。
男人微微仰頭,優美的下顎線條,沉然獨立,看著電梯數字,眉宇安靜,似是不曾聽見。
許願掐了一下曾薇薇,示意適可而止。
曾薇薇有時氣一上來,根本壓不住,笑了笑:“我聽說紀小少爺的親媽沒露麵,紀少著急給孩子找後媽可真是奇怪了,難道不該先找孩子的親媽麼?”
那人毫無反應,五官沉若,個子特別高,離頭頂角落的光源近。
那些光束,襯得他側臉線條,是那畫一般,一筆一筆,睫毛纖長。
電梯氣氛有些僵了,曾薇薇幾個拳頭都打在了棉花上。
本以為會這樣到十二樓。
許願瞧著那人眼睫一眨,落在深邃的眼窩上,下一秒猝不及防地他卻扭頭。
許願反應不來,毫無偽裝的視線被男人墨清色的瞳孔緊緊攥住。
她臉上心虛,又氣憤尷尬。
然他卻好像不是看她,眸底在白光下,深邃不已,漆黑著泛著碎碎的光線,真假深沉看不清,饒有興致開腔道:“不知曾小姐氣憤什麼,成年人的圈子,睡過一覺而已,睡過給我生了孩子就要娶?她躲起來倒也識相。不過沒用,我這人記仇,對我做過的事,麻煩我會一件一件地找。她有本事,還是一輩子別出來當個縮頭烏龜。”
說著,那清潤的薄唇勾了似有似無的笑意,斯斯文文的一個男人,笑得危險又從容。
他的目光沒有專門看哪一個人。
但許願心虛,便總覺得那兩道穿透力極強的墨黑視線,有意無意,總朝著她。
她腳底冒汗,白白的鵝蛋臉撇到一邊,舔了下幹巴巴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