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緊抿,顯是對這種隱私話題頗為芥蒂。
然他卻沒有拒她於千裏之外。
紀遇南覺得,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很迷茫,在向他尋找指示燈。
他把手插進白大褂口袋,緊鎖雙眉,看著她漂亮的一雙黑眼睛,平和地說:“每個人的生活態度不一樣。我喜歡孩子,它們幹淨純真,但不能因為我喜歡,就想辦法讓它們出生來到我身邊,等我老去,自有老去的解決方式。”
許願琢磨著他的話。
這人,生性真的很淡然。
她心中恍惚,原來那股子衝動勇氣,從試探到他的這個態度裏,消失了。
許願轉個身,匆匆道:“紀醫生,我的事我會處理好,就不勞你費心了。今天的談話,謝謝你。”
紀遇南瞧著眼前遠去的纖細背影,高而窈窕,長發垂下幾縷,在她白皙脖頸,這股子幹淨女人的味道,有些動人。
他斂下眼眸,一時煩躁,走到走廊外側的花園,拿出褲袋裏的香煙。
不怎麼抽煙,跟雪政在一起時,會被帶的多抽幾根,今天是情緒真的差,竟在醫院裏開抽。
紀醫生暫停教學,時間多長沒定。
住院醫師在一個早晨裏這麼交代。
聽說是去香港了。
許願也不多問,從那天和他的一場對話後,她對肚子裏的小生命,做了暫時的決定。
如他所言,是一個錯誤。
而她現在的能力,顯然還承擔不起這樣一個小生命。
試探得知,他對孩子,也並沒有非有不可的喜歡。
那麼,一切悄悄。
把小生命打掉吧。
許願這麼想的時候,心底總是發怵。
她很喜歡小寶寶,特別喜歡那種,平時在醫院裏,但凡有壓力或者抑鬱,去一趟產房嬰兒室,瞧一瞧那些小天使一樣在小床裏蠕動,可愛得或哭或笑的小家夥們,心情就能變好。
她甚至在顧霆那裏失戀時還曾想過,這輩子無力再找,那麼也要想辦法給自己生一個孩子。
但眼下的情況。
她在實習,以換得許濤那裏,她能在泰仁董事局裏的職位。
鞏固媽媽周雪娟以及媽媽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的董事一脈親信。
想到媽媽,許願心底更加忐忑。
媽媽從小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在許願喜歡上顧霆的高中不懂事年紀,周雪娟就曾給過許願一個耳光,明白地告訴過她,顧霆這種沒身份沒實力的,絕對不要動不該有的心思,你的身上背負著多大的責任你要知道!
現在未婚先孕。
許願能夠想象,媽媽知道後,會有多天翻地覆。
若是讓許藝王佳那些人發現她出了這檔子事,在許濤那裏,日子會如何,許願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最可怕的是一定會連累媽媽。
種種現實,似乎逼著她不得不看清,這個孩子的去留決定。
紀遇南重新出現是半個月後。
一臉的疲憊,好像經曆過一場大仗。
他來泰仁,許願並不知道。
那會兒正在和婦科的一個混的比較熟的醫生打聽,A市哪些醫院保密性工作做得好,流產的醫生技術好的有幾位?
醫生笑著打量她:“怎麼,你有朋友要流產?”
許願嘴角一僵。
心下虛,又強裝鎮定,這些日子她勤快如常,孕吐都躲得很隱秘的地方才發作。
沒有人看出來她懷孕了。
幹幹的笑了笑:“你管的真多呢,把資料整理好了微信我一下。”
那醫生點頭。
許願出來婦科。
走廊裏沒走幾步,手腕倏地被一股不輕不重的力道攥住。
她回頭,眸色一時恍惚在麵前拂過的白大褂裏。
手腕上,男人的手指指腹,熟悉的不溫不涼,幹燥幹淨。
許願陷進他一雙清潤的眼底,瞳孔不深,但眸色卻湛黑,此時午後日光,冬日薄涼,有著淡淡的一層溫暖在兩人之間縈繞。
她心緒微微動蕩。
這人身量高大,筆挺修長,蓋下來陰影,沉眉瞧著她問:“孩子你不打算要?”
許願心道,你還管的真多。
不是消失去香港處理急事了嗎?
一回來就纏著我質問幹嘛?
她這陣子都煩。
麵對他哪能騰出什麼好臉色。
許願掙出自己的手腕,他並沒有用力,手腕的肌膚一陣一陣擦過他的虎口。
她另一隻手摸著拽出來的自己的手腕,轉過身:“紀醫生下午好。”
白大褂的後衣領又被他扯住。
許願嘴裏嘟了一聲,擰著一雙遠山眉來了脾氣,四下無人,扭頭低聲吼他:“你是孩子的爹嗎?你管什麼管,紀遇南,你要跟孕婦打架我成全你……喂!”
被他拎小雞一樣拎到了花園的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