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說話的語氣又不是開玩笑。
施潤愣愣的,轉身去書房,拿了叔叔的煙盒與打火機,給叔叔掖了掖被子,出來。
蕭靳林麵無表情抽出一根,施潤見他點煙的動作略慢,但十分嫻熟,手指夾煙的姿勢也很好看。
他點燃後,猶豫幾秒才淺抽了一口,指了指露台:“有時間?”
施潤回頭望望書房,又望望臥室,都很安靜,季林站在樓梯口。
她在露台的藤椅上坐下,蕭靳林身形修長,倚著牆壁,夾煙的那手垂在身側,撣了撣。
“你怎麼抽煙?”
“二十出頭我戒煙。”他低眉又補充,“薄荷糖是小寶給的,她那時八歲,不知道聽哪個同學說的,爸爸們戒煙都靠糖果,買了許多,我吃著吃著竟真的不再愛煙。”
“你和唐助理……”
他看窗外,側顏深邃而厚重,“我算她半個爸爸。父親,他性格與常人不同……很不同,他眼中存在的隻有如姨,盡管他對小寶生活上也無微不至,但小寶從五歲那年的事情受過創傷後,特別依賴我。”
施潤一丁點蛛絲馬跡都沒察覺到,唐小夕竟是蕭靳林的妹妹。
季林秘書說,叔叔猜到唐小夕可能是蕭靳林派過來引誘叔叔的,實際上不是。
季林還說,叔叔猜測過,唐小夕與蕭靳林是很複雜的一種男女關係?
從剛才的電話能聽出來,蕭靳林對妹妹的那份情,肯定有親情,至於別的,施潤此刻不了解的情況下,都不好問。
她忍不住好奇隨口問起:“蕭靳林,你和香港的警方?”
“合作關係。”
男人皺眉撚滅煙蒂,雙手插進褲袋,一雙長腿腳踝交疊,弓背倚著牆壁,視線從窗外挪回來。
擱在施潤臉上,有些恍惚,“十二歲之前我在孤兒院,和弟弟生活,不是非常正規的孤兒院,孩子太多,饑寒交迫,生活苦不堪言。”
施潤點點頭,孤兒院的情況,她再熟悉不過。
但她呆的孤兒院,除了大孩子欺負小孩,老師校長管不過來外,吃的方麵單一,但不至於饑寒交迫。
全國各個地方,經濟水平不一樣,孤兒院肯定也不一樣。
蕭靳林嘴角保持雲淡風輕的輕笑,卻不是真的笑,繼續說道:
“十二歲是個分水嶺,蕭如書因緣巧合到我們院裏誌願教學,那時候的我按年齡應該小學畢業,但我文化水平隻有學前班的水準,打架是蠻厲害的,經常領著一幫吃不飽的孩子偷出去摘農民的瓜果,吃了回來就要被打。那樣的日子很粗獷困難,但是簡單。可我不想就隻是這樣,我比弟弟有野心多了,蕭如書來的那些日子裏,我與他接觸頻繁,他善於教導孩子,我性格的棱角逐漸被他用知識軟化。後來被他帶走,也是巧合,他缺一個小童工幫忙整理卷宗,其實我知他是有意幫我。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受我生父所托,為關係好的校友吧,但他當時能力有限,隻能帶走一個。”
施潤看向他。
他點點頭,“所以並不是他想領養,我和他並非傳統關係的領養方式。出去後我幫工,他給工錢,我算一個小徒弟,一直叫他蕭叔。他和如姨日子簡單,一棟小院,他教書,我在家看管犯病時的如姨媽,小寶三歲之前,如姨清醒的時刻較多,哺育沒有問題,三歲後,如姨的病情有所惡化。
“蕭如書對如姨的愛,讓年少我第一次體會到,這世間是有真愛的。”
“但越長大,****相處,尤其是小寶五歲那年的事,我越發感覺,這個男人眼底,隻有男女之情。真愛建立在非常自私自利的基礎上,父親,他性格上有很大缺陷,他隻追求他追求的,其他一概不管。”
“沒幾年,父親生父那邊的人找過來,也就是我名義上的爺爺,爺爺已經逝世,留下龐大的家族事業無人管理,四叔找到父親後希望他繼承,但父親誌不在此,生性懦弱,十五歲的我便被父親推著擔當大任。也是那時候為了名正言順,我被改了姓,開始叫他父親。”
蕭靳林一隻手緩慢地抬起,搭在額頭上蓋住眼睛。
施潤望著他嘴角仍舊在笑,笑意卻沉沉的,掉落了下來。
他歎:“拜了一個師傅走出了孤兒院,蕭如書待我真誠,作為一個沒爹沒媽的流浪兒,我必須感恩。十五歲,從此以後,我與過去再無瓜葛,人生被迫定了導向,施潤你明白嗎?沒有願意不願意,你得在那個位置上站著,因為你受過一份走出孤兒院的恩情,那個位置有多高就有多黑暗,十五歲到二十歲,我的生活不比監獄好,刀劍風口,舔血嗜殺,那個時候的蕭家,並不是現在這樣明朗化,就是現在,我對警方說正經生意人,究竟百分百正經不正經?蕭家人自己知道。”
“蕭如書的父親,我的爺爺並不姓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