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三十七年,無父無母,半生淒苦,摸爬滾打,死死掙紮,如今有了她有了兒女,人生眼看有盼頭了。
這個時候卻知道當年狠心拋棄自己的那個男人還在人世,領養了一個兒子,生了一個女兒,家庭說不定幸福美滿。
多大的諷刺啊。
叔叔……他怎麼會好過,再心冷如鐵,刀槍不入,他也隻是個凡人。
“施潤。”
她茫然抬頭。
蕭靳林一臉疲憊:“你討厭小寶理所應當,可我不能不管,我十二歲被父親從孤兒院領走,小寶剛出生,我是看著她長大的,她從前不是這樣,不知道為什麼變成了這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天一天,她變壞,難以管教,十分孤僻。她是不討人喜歡,但她對我,對我父親,如姨,是親人。血緣上她也是蕭雪政的親人,如果這一次她死了,蕭雪政年老想起來,會不會後悔?這種事誰說得準?”
施潤這一刻心裏隻存著那個讓人心疼的男人。
“蕭靳林,你別逼他。換位思考一下,麵臨這樣一個巨大的諷刺,總得給他反應的時間。”
蕭靳林擰緊眉雙眉,點點頭:“我知道他現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所以我請你幫忙,進去和他溝通溝通。他隻要把他知道的告訴我就行。已經過去六個小時了,施潤……”
她心裏一團亂麻,她對唐小夕無感,但形勢嚴峻,畢竟是人命。
施潤敲書房門,並且叫他,沒有反應。
最後她搬的梯子去後院,爬上去,敲擊窗戶。
書房黑黑的,隻有一點火星。
她這幅不乖的樣子引得靜靜呆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回神,生怒中把煙蒂撚滅,站起身打開窗戶,把她抱了進來。
施潤被一屋子的煙味嗆得呼吸不能,開了燈。
男人手指點著桌麵,支撐身體,皺眉緊閉眼睛,一臉陰沉的怒意。
他拿了煙和打火機,渾身冷厲空洞,轉身走向裏間休息室。
施潤到底害怕,可還是鼓起勇氣,跑過去從後麵抱住他的腰。
“叔叔……”
她喉嚨湧動,輕輕出聲,卻不知該說什麼。
依戀地把臉帖向他堅硬的背脊骨,黑色襯衫褶皺不堪,濃鬱的煙味,他一動不動,都沒感覺到他的呼吸。
那樣沉默啊,他。
“叔叔。”
施潤喉間哽咽,眨眨眼睛,淚就掉了出來。
她覺得很疼很疼,心髒絞痛,因為太清楚被拋棄被遺棄被不放在眼裏的可悲滋味。
當眼淚越來越多,終於濕了他的襯衫時。
黑暗中佇立如木的男人終於動了動,他竟是輕笑著轉過身,捧住她淚漣漣的臉蛋,“覺得我可憐?”
施潤趴進他懷裏,手指用力揪住他的襯衫。
他胸腔沉悶地響,仿佛呼吸一口氣耗費很大的體力,震動明顯,在壓抑著那份怨恨。
他淺淺的笑:“我的生父,他為了外頭那份真愛,拋妻棄子,這沒什麼,我不需要父親,不需要父愛。我呢……隻有一點想不通,親生的不要,寧願要領養的?嗬……太太,原來我是這麼的不被這個世界歡迎啊。”
施潤抬頭,他已雙手捂住臉。
她用盡力氣抱緊了他。
在她纖細的雙臂裏,他緊繃的身軀一點一點失控,顫抖。
他在她耳邊語無倫次,近乎哽咽,“沒有關係。我有你,有你給我生的孩子,夠了。可我還是……我還是……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