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的青蔥二十年,施潤在許多地方簽下過自己的名字,課本,考卷,超市購物單……
現在是離婚協議。
她如同簽超市購物單那樣,快速無恙地寫下清秀幼圓的‘施潤’兩個字。
她始終沒有抬頭,簽完字就轉身,背影筆直。
那個重新閉上一雙再無光彩眼眸的男人,他的耳朵裏傳來樓梯的腳步聲響,一步一步,輕輕,消弭,越來越小,最後像消失的精靈。
他執起那份離婚協議,另一手執筆,筆尖點在簽字處,‘蕭’字寫了一橫,筆勁蒼力,接著要寫一豎,筆尖離開紙張,隨握筆的人的手輕微顫抖著,晃動,晃動,將落難落……
施潤出了別墅華麗的黑色雕花大門,三點半的太陽,曝曬,令人恍惚。
別墅外是一條法國梧桐排列的林蔭道,她踏入陰影裏。
堅定沉穩的每一步,越走越消失不見,她小小的身子慢慢矮下去,慢慢,左手撫上心口,慢慢,右手扶住欄杆,走一步,再走一步,慢慢,整個人靠著欄杆墜落了下去。
痛啊,痛啊。
她對他說過,恩斷義絕。
他今天同她說,今生今世不要再見。
她終究狠不過他,在最最撕心裂肺的時候,她也說不出今生今世不要再見這樣的話。
他說得出口,說的緩慢且輕盈,他和葉離做都做了,有什麼不能說的?
他那麼厭惡葉離啊,為了惡心她,居然能碰葉離,可見姆媽的事上他對她恨有多深。
施潤閉上眼睛又想起垃圾桶邊沿上吊著的那個安全套……
施潤,施潤啊,今生今世都不要再賤了好嗎?
二層樓上的臥室,落地窗開了一縫。
男人修長的手指捏著窗簾邊沿,保持不動,視線俯視,盯著樓下前庭外欄杆下蹲著似要哭死過去的小女孩。
他是那麼的,那麼的麵無表情。
臥室門開。
手指從窗簾上無聲垂下,窗簾閉合。
葉離走進來,手裏拿著手機,女人的臉上嫣紅不見,肩膀也被衣服裹得嚴實,但神情,的確是疲累的神情。
她眼眸空洞焦灼地凝望男人玉挺削瘦的高大背影,揪心之餘,卻也在腦海裏一遍遍回味剛才施潤看見她露出的表情。
走到男人身後,手臂從男人緊窄的腰身試圖往前圈住:“雪政,小唯……啊!”
一聲慘叫,葉離被男人淩勁的長腿踢得撞上床角,額頭上瞬時鮮血流出。
蕭雪政轉過身,踢的動作太大,帶著桌下那杯開了口的濃酸奶潑灑一地。
酸奶的色澤,與垃圾桶上安全套裏麵的色澤一模一樣。
葉離不敢叫,縮在床角,“你和施潤剛才對話的錄音我傳給顧玨了,我和顧玨通話紀遇南也在外麵聽著,雪政,小唯才七歲,我求你放過他……”
背光的男人,浴袍下的身軀因為笑而顫了顫。
他聲音水跡一般的清涼,帶著悠緩的笑,瘋絕而優雅:“小唯三天前搶救無效死在醫院,你和顧玨聯係那麼頻繁,他沒告訴你?”
“……什、什麼?”葉離眼球欲裂,搖頭,搖頭:“不可能,我昨天還問過醫生,小唯還在的,你今天用小唯的命威脅我過來,小唯怎麼可能不在,你說謊……”
“我是說謊,也讓醫生騙你,不然你今天能配合我演這一場戲?”
“為什麼!”葉離站起瘋了般朝蕭雪政撲過去:“他是個孩子,你為什麼讓他死,為什麼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