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萬俱寂的時刻,幾乎所有燭火都已經熄滅,隻在過道裏隔上十幾步亮著一根石蠟,以供士兵們巡夜經過時看路所用。而這道從諾曼他們房間裏出來的人影仿若鬼魅,在過道裏飄忽不定,剛稍一出現在隱晦的亮光處,又沒入了黑暗之中,若是有人剛好在此,不仔細看的話恐怕還要以為自己見鬼了呢。
這道人影在過道裏飄來飄去,很快就飄過了這一層,下到了一樓的某個房間門口,輕輕推開門飄了進去,反手悄無聲息地關上了門。
這房間挺大的,一麵的牆上靠頂的位置開了好幾個窗戶。
今的月光不錯,很是皎潔,月光從那幾個窗戶裏灌進來,把房間照得蒙蒙亮起來,而順著月光,也終於見到了這道黑影的麵容。
是一名長相彪悍的村婦,正是化名沙利婭的諾曼。
月光鋪滿了房內的大部分地方,可以見到這寬敞的房間內東西挺多的,四周擺放了很多樂器,還有一些櫃子架子什麼的,中間是一片空曠寬敞的地麵,看這氣氛很是靜謐。
這裏是希瓦爾的音樂室。
希瓦爾嘴上著要和皮爾諾討教繪畫技巧,諾曼本來還以為他隻是隨便而已,最多也就拿出個隨手的胡亂塗鴉來,卻沒料到希瓦爾在晚餐後帶他們參觀了幾個房間,其中竟然還真有一個畫室,裏麵存放著的好幾幅畫讓皮爾諾看了都頗為激動,據是什麼大師什麼大師的作品,很是珍貴。
而除了畫畫外,這位希瓦爾子爵對於別的藝術門類也都有涉獵,其中也有音樂,這間音樂室當時就是希瓦爾帶他們來參觀的,中間的那片空地還有一個舞蹈場地的作用,可以讓人配合著音樂當場即興起舞,可以是考慮周到。
諾曼進入房間之後,在裏麵隨意地走動起來,在其中穿梭,從一樣樣的樂器前經過,似乎在仔細地觀察著這些樂器,但若是仔細看他的眼神,就能見到他的眼神很是飄忽,並不凝聚,看起來神思不屬的樣子。
事實上諾曼現在確實心很亂,這也是他為什麼大半夜不睡覺,突然跑出來的原因。
陳清河的狀況越來越糟糕,他的錢雖然已經籌集到位了,但是接下來才是真正麻煩的時刻。大肆地收集那些相關的材料,就算他再怎麼心、不自己出麵,現在更是躲到了城主府來,但是也難保不會出一點岔子,畢竟就像蘭斯洛特的那樣,不做才不會出錯,隻要做了,就有可能出錯。
雖然他之前反駁蘭斯洛特的時候的井井有條,但是真當事情來到眼前、即將進行關鍵步驟的時候,諾曼也不禁猶豫了:他究竟該不該為了陳清河,冒這些本可避免的風險呢?他是該聽從自己內心的召喚去做,還是聽從聖殿騎士團的建議去做呢?最糟糕的後歸會是哪些?他是否對於這些東西已經做好了徹底的準備?他以後會為自己所下的這個決定感到後悔嗎?……
諾曼漫無目的地在音樂室內走了一圈又一圈,思緒卻一直理不清楚,最終,他突然在一件樂器前停了下來。
那是一張精致的琴盒,打開之後,裏麵躺著一把提琴。
諾曼看了良久,最終從琴盒裏抓起那把提琴來,緩緩放到自己肩頭,另外一隻手拿起琴弓,往琴身上一靠,將搭未搭。
音樂有梳理情緒、抒發情感、通達念頭的作用,更使平靜的情緒變得激昂,使緊張的情緒平靜下來,這就是為什麼很多偉大的音樂作品都誕生在作者情緒激動複雜的時刻,也是為什麼很多人在情緒反複的時刻喜歡演奏或者傾聽音樂的原因。
諾曼現在也打算這麼做,不過在此之前,他先在房間的周圍布下了隔音屏障,然後右手一顫,開始了演奏。
作品名,《隻差一個馬頭》。
而在房間內側的黑暗中,一雙眼睛正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