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傳出來的消息說,葉明寒將這些玉石集中放在一個房間裏,然後每天都會去那裏坐一坐。他身邊的內侍說,葉明寒每日是去雕玉石了,可是具體雕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因為沒有人可以進得去那間屋子。
每天傍晚的時候葉明寒都會來未央宮和我去後花園繞一圈,兩個人會聊起看過的詩書,偶爾會聊起兵法,說起琴樂,但是我從來沒有試圖問過他搜集玉石的用途,隻是旁敲側擊著說“為人君王者不可勞民傷財,否則失民心、失天下”。
雖然現在葉明寒並算不上什麼勞民傷財,不過是幾塊玉石,沒有那麼嚴重,可是若是有人想要拿這件事做文章,終還是落人話柄了。
宜瑗說宮中現在傳起葉明寒每日必做的三件事情:上朝、雕玉、到未央宮。我聽了隻是置之一笑,哪裏有什麼每日必做,不過是一時的興趣罷了,明天興趣變了,所做的事情也就變了。
梨樹長出花苞的時候,忽然傳來消息說欣妃的飯食中查出了砒霜。我急忙帶著人去了棠梨宮,象征性地安撫了欣妃,然後著人將棠梨宮裏的人一一進行審訊。
問了鬱芳,她說因為怕何淑妃那邊的人起疑心,所以她始終還沒來得及將我事先安排的話告訴給何淑妃。
這樣一來,事情就撲朔迷離了些,我的計劃尚未來得及開始實施,又是誰那麼急不可待的開始對欣妃下手了呢?最要緊的是,選擇的方法是這般愚蠢。
親自詢問了欣妃身邊的宮女,並沒有問出些什麼,我便先行離開了棠梨宮。
忽然想起了華太妃,我想到她那裏,該是宮中少有的一方淨土了吧。之前因沾了葉明易的光去了一次,對那裏的印象十分不錯,於是便臨時決定去華太妃那裏坐一坐。
有兩朵杏花悄悄的開了,白色的花瓣,潔淨極了,隱隱地有淡香襲來,讓人感到心神安寧。
走過水榭,轉過一條回廊,華太妃的妍意宮獨處宮中的一個角落,平時少有人去,我到的時候華太妃正坐在院子裏飲茶,見到我顯得有幾分吃驚。
我巧笑著進了去,到了華太妃麵前盈盈一欠身,“兒臣今日忽然憶起太妃這裏的茶香,特來與太妃討碗茶喝,還請太妃莫要介意。”
她和藹的一笑,“哪裏會,一個人呆著也無趣,有你來陪我自然好。”
婢女替我端上一盞茶,輕輕地嗅了嗅,竟是淡淡地梨花香氣,有些吃驚地抬起頭看著華太妃,她了然地一笑,“這是用梨花苞曬幹後泡的茶,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
我微微一笑表示不介意,輕輕地啜了口,隻覺得那香氣勝過其他。
放下茶盞,我想起之前的梨香,“今日喝了太妃這裏的梨茶,記起了梨香這一回事,兒臣正巧會做,改日替太妃帶來些吧。”
“哦?你會做香?”她顯得有幾分驚奇,“說起來,當今聖上的母妃也是很會做香呢!而且尤善梨香,當年先帝對這種香可謂喜愛之極。後來,聖上小的時候便吵嚷著要學做梨香的方法。”
葉明寒也會做梨香?
我看著她,有些不敢相信,“兒臣聽說當年德妃娘娘也曾榮寵一時,後來卻因為難產而死。”再具體一些的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華太妃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端起茶盞來輕輕地抿了兩口,放下茶盞之時,臉上的表情似是在追憶,卻遲遲沒有開口。
樹上鳥雀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華太妃沉寂了許久後,最終搖著頭歎了一口氣。
微風攜著幾縷柳絮靜靜地飄落下來,落在石桌上,手輕輕地一拂,便顫巍巍地飄走了。
華太妃略略抬起頭,“說實話,我覺得你和她有些像呢!”
“啊?”我愣了一愣,僅僅憑借本能發出了一個簡單的單音節。
“我是說你和德妃,很難以相信吧。我初入宮時,德妃已經是榮寵非凡的寵妃了,那時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秀女,很少能有機會見到她,後來,她便去了,我和她算不上多熟,自然對她也就算不上多了解,可是第一眼看到你,我的直覺就告訴我,你和她在某一些方麵很像。”華妃的嘴角微微彎起,雙目注視著我,平靜而悠遠。
我將發絲向後捋了一下,堅定地說道:“可是我絕對不會要像她那樣的結局。”我說的近乎決絕,是對自己的誓言。
“你不覺得其實她那樣的結局很好嗎?孩子是自己生命的延續,而她正是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死,這樣的死是值得的,而她死後以四妃之禮厚葬,在人們的心中,她是那麼一個美麗而善良的娘娘,她擁有了帝王的愛,而她的兒子當上了天殤的皇帝,人不能太過貪心,能擁有這些已經很幸福了。她的死不意味著結束,而是代表著一種永恒。”難得的,華太妃的語氣中竟隱隱的有了一絲豔羨之意。
“可是她連自己孩子的麵都沒有見到,孩子是被害死自己的人養大的,年少不更事的時候,一聲聲的管那人叫著母後;帝王的妃子太多,在曆史上,更多的人們根本就不會記得有這麼一個妃子存在,大多數的人記住的,隻會是皇後蘇氏;至於帝王的愛,那更是一種諷刺,無法當吃無法當穿,左擁右抱,喜新厭舊,德妃逝了以後,這宮中從來不缺寵妃。而最為嘲諷的是,連德妃的真正死因都無法被人查清,這樣才是真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