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看她,隻是仔細瞅著小指上刻著鸞鳳祥雲紋樣的護甲,凹凸有致的表麵讓人摸上去愛不釋手。
“沈氏滿門忠烈,委實冤枉了些。”我意有所指,目光停在她的身上,除了手有些不自然地緊握了一下帕子以外,並無什麼不妥,就好像我說的事與她無關一般。
“奴婢聽不懂皇後娘娘在說什麼。”她更深地福了一下身,因著之前屈腿站了太久,她就是再堅強也無法堅持下去,一下子撲倒在了地上。
我輕歎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著了宜瑗去將她扶起,隻是她的腿似是已經不能再堅持站下去了,將將扶了起,便趴在了宜瑗的肩頭。
我讓蕙菊去搬了椅子讓她坐下,她謝了恩,謹慎地坐了下去。
“鬱姐姐真是傷人心呢,鬱姐姐聽不懂本宮再說什麼,卻聽得懂如妃和陳昭儀在說什麼。像我這未央宮當真是太過落敗,姐姐寧願跟著如妃也不願在這裏呆下去。”
那日囑咐李嬤嬤替我盯著鬱芳,雖找到了將匕首交給德馨之人,我卻始終放心不下鬱芳,惟恐她下些黑手。後來李嬤嬤複命之時告訴我鬱芳去了如貴妃的扶柳宮,我當時大為詫異,沒想到她竟會去如貴妃那裏,這般聰敏之人怎會看不出如貴妃那般嬌縱,並不是能成氣候之人,便暗中遣了瑞福去調查鬱芳身世。
鬱芳是一對農村夫婦的二女兒,因家中缺錢,才將鬱芳連她姐姐鬱梨一同賣入了宮中做婢女,鬱梨現在是何淑妃宮中的婢女,頗受淑妃看重。
我更為驚奇,若真是如此,鬱芳何不讓她姐姐求淑妃將她要入宮中,而偏偏要去如妃宮中?我撫額仔細想了一遭,忽憶起那日從太後慈寧宮中出來時隱約見到那兩名宮女中有一人的身形與她頗為相似,想到那日她說去皇後宮中,我大概料定當日的婉兒就是如今的鬱芳,又特令瑞福去查婉兒這個人,結果查出了一個令我尤為驚歎的結果。
一年前兵部尚書沈立人因貪汙軍餉被誅殺滿門,沈立人有一個小女兒喚作沈朱婉,時年十五歲,聽說是病死在了牢中,不知瑞福從哪兒打探到了那女子的容顏,到我麵前學了一遍,我便猜的八九不離十了,後又讓他去收留她的鬱家問了一次,便更確定了。
當日沈立人貪汙軍餉之說是如妃的父親柳玉錦向皇上提的,瑞福後來對我說,當時那軍餉是被柳玉錦一派的人所貪,柳玉錦自是沒有少拿,沈立人錚錚鐵骨看不下去,搜集了證據正要向皇上呈報,卻被那柳玉錦搶先了一步,惡人先告狀,而且說的有理有據,皇上便下令將沈氏滿門抄斬,沒收家產,然而當抄家的士兵到了沈家的時候,所看到的是一個簡陋的不能再簡陋的院子,那些士兵由衷地對沈氏感到敬佩,並感歎如此好官,世上已不多得,如今卻遭了柳氏陷害,甚感惋惜。瑞福回話的時候,語氣中莫不流露出對柳氏的深惡痛絕,頗有為沈氏不平之意。
隻可惜不平也隻能是不平了,沈氏之人早在去年霜葉紅遍之時被處了刑,人死不能複生,留下一個好口碑也不枉他做了一世忠臣。我相信,他的案子會平反的,很快。
鬱芳去如妃宮中是為複仇,去陳昭儀宮中則是為了安穩。陳昭儀的位置不高不低,剛剛好,夠她圖個衣食無憂,又不至於被太多人盯上。這個鬱芳,當真是厲害得很呢,輕重緩急,她拿捏的很好。
“其實我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的計劃怎麼會實施的那麼順利?”輕笑著,我暗含深意地對她說道。
如妃雖心急,想的不夠,但終歸還是有些腦子的,她能忍了幾日不來未央宮便已說明了這一點,然而她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而且是帶了毒酒來的,我們雖是有些宿怨,但還不至於能夠讓她如此不理智,擔了謀害皇後的名也要置我於死地,這其中定少不得鬱芳在一旁言語相激。
大約是已經猜到了我知曉這件事,她微斂目,斂起有些不甘的恨意,輕輕說道:“娘娘言重了,如妃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撫掌,“好,好個自作孽,不可活。古話說的好,善惡終有報。”我隻能說到這裏了,以她的聰明,應該不難理解其中的深意。
她聽到我的話,猶自一驚,顧不得腿上的不適,積極離了椅子,撲嗵一聲跪在了我的麵前,淚水撲簌簌地流了下來,晶瑩的淚珠掉到地上,濺起朵朵水花。
“娘娘,若您真能幫家父申冤,還家父一個清白,奴婢就是做牛做馬也定要報答於您。”她說著,聲音微有些顫抖,許是想起了傷心事,淚珠掉得更是厲害。能讓這般隱忍的女子輕易落下淚來,可見她在心中有多麼在意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