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寒將一隻蝦放到了我的碗裏,低頭看著窩在他懷裏的我,嘴角彎成了一個溫柔的弧度,說了句什麼,大約是要我好好補補之類的話吧,然後大多數的人都掩口輕笑了出來,一臉曖昧的看著我。
我裝作害羞一般向葉明寒懷裏鑽了鑽,心底卻冰冷一片,好厚好厚的冰。葉明寒的懷中很溫暖,卻怎麼也化不開我心底的那層冰,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聽到了似是水滴到地麵上發出的聲音。
緩緩離開了葉明寒的懷,我轉過身去,漫不經心地扒著蝦,就算再怎麼難受,這蝦是葉明寒夾給我的,我就必須得吃下。我們兩個之間,外人不清楚,我又安能裝作不知?今日他能陪我做完這一場戲,我已十分感激,方才他又幫我圓了場,不知不覺中,我好像欠了他些什麼。
雨下了半天不止,天氣微有些悶熱,偶爾有一陣風吹來,吹走了身上的燥之氣,還帶著些花香,讓人覺得心也安定了下來。
將蝦胡亂塞入嘴裏,有些未剝盡的皮硬硬的,硌了我一下,我也沒什麼反應,隻盼著這頓飯能盡快吃完。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白光,我深深地吸著那藏著清幽香氣的空氣,忽而臉上露出一抹俏皮的笑,我看著門外說道:“這也不知是什麼話,還真是香呢!幕兒出去采幾枝回來,放在屋裏,應該也是件不錯的事。”說著,我不等他們反應,便著急地站起了身,一個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我抬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已經有婢女主動上來扶起了被我碰倒的椅子。
我望著外麵的天空,紛紛而下的雨絲,胸口中煩悶的氣息似是忍不住要自己跑出來。起初還能強忍著,端著架子一步一步極慢地走,可是當我從遠汐身邊過的時候,我卻再也受不住那滿心的歉疚,逃也是的出了屋子。
身後有人的目光緊緊相隨,我卻再也不想回頭望一眼。
天依然陰沉的嚇人,雨打在我的臉上、身上,不消片刻身上那層薄薄的衣裙早已濕透,水珠順著我的臉留下來,流到嘴裏,有幾分苦澀的味道。一陣風吹來,卷起遍地殘紅,片嬈腿盡,徒留下滿目凋零。
裙擺被雨水打濕,沉沉地,滿心鬱氣吐不出來,我腳下越走越快,飛奔出了院子。裙擺脫出一道長長地印記,我不顧一切地跑著。風送來石榴花得味道,微酸、本有股淡雅的香氣卻生生被泥土的味道給掩了,多出了一份清苦。
我不停地跑著,跑在這偌大的府中,穿行在一棵棵樹的中間。我低著頭,不去理會身旁的風景,就那樣一直地跑著,似乎要跑到天荒地老,然後,我便可以忘記所有不安,所有煩惱,甩下心頭那被愧疚裝滿的沉甸甸的包袱。
風,蹭著我的臉頰吹過,好冷,好涼,如同我的心一般,麻木到了沒有一絲知覺。
忽然間,我好希望我不夠善良,我好希望我的心夠冷夠硬,那樣就不會再有愧疚、心疼之類的了吧。
頭好暈,大約是剛剛喝下的酒上了頭吧,我覺得天地都在飛快地轉著。腳下忽然好滑,一個沒留神,我便生生地跌倒在了那裏,好在兩隻手死死地撐著地麵,臉才幸免於難,沒有沾上滿地泥汙,裙擺卻被染的灰黑,上也點了不少黑點,那原本明麗的色彩,如同這滿地落花一般,殘了、敗了……
眼淚不住地流了出來,我抬起手,手上髒兮兮的,我不敢就這樣擦上我的臉,改用了胳膊,狠狠地蹭著臉上的水。
有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了我的背,順著我的背脊一遍遍的向下滑著。腰,被人攬過,來人強扳過我,將我納入了懷裏。
一股暖意從他的手傳到我的後背,我從初時地掙紮漸漸變得順從了起來,趴在他的胸前讓我覺得很踏實,風雨中,我似是找到了一方避風的港灣,我瑟縮在裏麵,怎麼也不肯出來。
我恣意地哭著,淚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衫,在他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了一片痕漬。
心中的不安漸漸地消退,我抽泣著伏於他的胸前,腦子裏像是被一團霧塞住,有一些放在心中很久的話,不自覺地溜出了口。
“幕兒不是壞人。”
我感到擁著我的人身形一僵,然後似是安慰般,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我打了一個酒嗝,然後似孩子般天真地笑了。
“幕兒不是故意騙他的。”
我感覺到他的胸口震了震,似是應了句什麼,可惜我聽不到。
“幕兒不想害人。”
腦子越來越暈,我的眼前似是出現了無數個星星,在那裏轉啊轉的,亮晶晶的,漂亮得很。
“幕兒想娘了。”
抱著我的人又用力了幾分,似是要將我柔於懷中,我抬起頭,望向他,望著望著,我仿佛看到了兩年前那個對我說不離不棄的人,眼角水汽彌散,我仰著頭傻傻地衝他笑著。
“大哥哥,是你來找幕兒了嗎?幕兒好想……”那一個你字梗在喉間,我沉沉地睡了過去,夢裏,似是有著一個人,他緊緊地抱著我,一遍遍地喚我“幕兒”,抿起唇,我甜甜地笑。又在做夢了,隻是這一次的夢好真實,真實到我就要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