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議事樓的燭火未滅。
天蒙蒙亮時,眾人紛自離開。來得無聲,走得無息。
“爺,人都已走。您囑咐的兩人,我已經派人密切監查起來了。”
“好。你下去休息罷!”
梓禎揉揉眉心,起身離開議事樓,行至內院時,始聽得隱約歌聲。
現在才辰時,曉桐就開始調嗓子了?調嗓子一詞,亦是子霏教給曉桐說予他的。
不覺轉了腳步,往聲音的方向尋去,竟是在菲園中。
曉桐唱著一首旋律很是輕緩的歌兒,在紫鶯紛紛中,翩然起舞。而樹下,一張長方形的錦墊子上,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穿著一套緊致又暴露的衣服,緩緩張開雙臂……
她做的動作都是他曾在南巡的大船上,於窗外看到的那種極柔美的舞蹈。
烏墨流瀑隨著她不斷變幻的動作,一遍又一遍撫過那柔軟的雪肩腰身,那件緊身的衣服勾勒著越發美好飽滿的身形,平靜舒逸的微笑麵容,都令人情不自禁被吸引著,想要去觸碰那彎黛泉下的溫柔秘密。
……不可以愛上這天命妖亂的女子。否則,將痛極一生……
天命妖亂?
那又如何比得上他自己呢!
痛極一生?
嚐過那番滋味的人,沒人能抵抗那蠱惑人心的力量。
“四哥。”
曉桐發現梓禎,高興地跑上去,一把抱住梓禎的腰。
他笑著拉開妹妹的手臂,點點她額頭,“調皮。都這麼大了,還愛撒嬌。”
曉桐彎唇一噘,美眸漾出無限的欣喜,嗔叫道,“四哥,你不是議了一晚的事,不先休息一下嗎?”
“無防。”
他看向錦墊上已經起身的人,迅速穿上裁冰遞來的衣裙,上前行禮。
“子霏見過王爺。”
他拍拍曉桐的手,“我同子霏有事要談,晚些我們再一起用早膳。”
曉桐想反駁,梓禎按下她的手,有幾分警告意謂,無奈鬆了手,退下身。
子霏看向他,他隻朝她點點頭,轉身走向後院,那一片藍雲濤卷的紫鴛花海。
她默默跟在他身後,心思幾經翻轉,開始忐忑不安。
自那晚,他就真的沒再看她一眼。完全做到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話語精髓。可她一直擔心,這表麵上的平靜,隻是暗地裏醞釀更加可怕的驚濤駭浪的前湊。
他拂袍坐在廊環下,勾簷攀柱的綠藤上,綴下朵朵雪白的丁香花兒,一抹帖動的金光忽然穿過那翹柔的絲尖,落在他微微仰起的麵容上,滑過俊立的峰頭眉角,在薄薄的唇弧下,彎下一道完美性感的弧影。
她落下眼眸,不敢探尋那雙疏清月眸下湧動的光色,隨著一朵雪蕊落地,投在地上一片篩金碎玉的青石地上,墨金紋龍錦邊在薄光下澤出點點金色,格外醒目震神。
五趾盤龍,是帝王的象征。
很快,他便能如願以嚐,登上那金鸞寶殿上的九龍騰雲寶座吧。
“子霏,過來。”
他一出聲,她不進反退。
初升的晨曦中,映出他的一絲苦笑。
他放下伸出的手,道,“你不願意,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我已經一天一夜未合眼,你站那麼遠,我會很吃力。”
一向醇厚有力的聲音,確實有些微薄。
她心底一陣掙紮,磨著石板,往前靠了一點點。
他轉開眼,望向已被日光映亮的青蓮色花海,層疊搖曳,蜂飛蝶舞,露光點點,真似那精靈般的水晶瞳,讓他總是憶起那一晚,飛落在懷中的小女孩。
“四哥,您有……那天,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
呃,這麼平靜溫和,實在很奇怪。“我不應該任性,讓四哥生氣。”雖然我真的沒錯。
“嗬嗬,你這是在敬老尊賢嗎?”
賓果!
月眸投來,她嚇得忙低頭,“不……不是,四哥不老。”
呸呸呸,真是越描越黑了。
“哈哈哈,子霏,你真是在安慰我。我足大你一輪。”
呃……一輪,那他們是同一個屬相了?!
他看她眉頭突然揪成了團,一副很不甘願的模樣,可又拗不過這個事實,一臉別扭,真像做錯事被人逮個現行的小孩子。
“咱們都屬狐狼雜交,有趣麼?”他眉眼帶笑,溫柔得不真實。
他練了讀心術麼?心底的嘀咕愈發多起來,可總也忘了把臉上的表情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