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屬羊的,四哥……也一樣。”
看她極不情願的模樣,他又忍不住笑出聲。
她暗忖,今天他是不是又升官發財得了幾門子小妾,高興成這樣兒!不過……狐狼四若總這副模樣,是女人見了,都會拜倒在他的錦龍袍下吧!
“子霏,”他伸手拉過她,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隻離他半步距離。“你很怕我嗎?”
她抿抿小嘴,一肚子腹誹,卻不能說出口。誰叫這個世界男女不平等啊!
他繼續道,“你怕我,也不希奇。嗬嗬!”
原來,你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她無辜地眨眨眼,瞥一眼他拉她的大手。
他的目光已穿過她,似乎落在了回憶的長河裏。
“自我滿十歲時,殿裏的奴婢太監便再不敢直視於我。十三歲那年,同父皇征討西涼城,是我第一次殺人。我一箭射死敵軍的頭目,被五十名軍士護衛逃出敵人包圍圈。當我回到父皇身邊,已是一身黑血。那五十名軍士,全部陣亡。那場大仗,我們勝了。可全城的百姓,隻剩下兩百婦孺。軍士半數戰死重殘……長姐不得不遠嫁他鄉,為我湘南借兵援助。”
聽說,他和長公主感情很好。想必那時候……唉,當年她根本不用去求他尋曉桐的。曉桐曾提過一句,是彭奇之帶人尋回她。
他是高傲不容人觸犯,卻是相當孝敬父母,愛護弟妹。這一點,曉桐當年就說過,也確實不錯。感覺挺矛盾的啊!這次他在朝堂上排除眾議,支持太子爺的決定,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所以,還犧牲自己的終生幸福,納她為妃?
“你雖怕我,卻同其他人不同,仍然會堅持自己的看法。”
雪瓣落下,晃動著那一抹似真似幻的淡笑。
她的心跳更加紊亂。這家夥今天吃錯藥啦?居然跟她個小丫頭坦露“心事”!如果這真算得上是心事,而不是他別有用心的話,她其實已經很感動。可是……
“四哥,您應該多休息。子霏爭取……以後盡量不惹您生氣。”他依然是他們的護翼。
“嗬嗬嗬,子霏,你這番心軟,可知……”他倏地用力,在她完全放鬆之下,又跌進了他懷中。“我真的會舍不得嗬!”
“梓禎——”
可惡啊,就知道剛才惡魔隻是打了個小盹兒,現在才完全更醒。
“瞧你緊張得,我不會吃了你。畢竟……”他淡淡一笑,放開她。“你是梓煬所愛的女人。”
“你……”
他看著她,眼光再次落向紫園中。
“待大事一成,我便為你們舉行本朝最大的婚禮。賜封他為郴州牧,你們想閑雲野鶴、逍遙山水,都不會是夢。”
天哪,今天太陽是打西邊出來的,還是世界大翻轉了?
他又道,“梓煬是此次征戰的糧草官,很快就要離開,我亦將南下。這段時間,你一定要乖乖待在府中,切勿外出。”月眸突然一深,“也不用再進宮。懂麼?”
水眸大睜,“你們要奪……”
權字未出口,他截斷了話,“子霏,不要亂想。今晚,我們……一起用膳罷。你和梓煬,好好聚聚。”
他起身離開,冷峭的身影漸漸沉在廊陰中。
她不禁手一握,跑上前拉住了他的袖角。
月眸精光一綻,轉身看著她,笑道,“子霏,你都是大姑娘了。難道還學曉桐攆四哥的腳不成?”
胸口突地一沉,話便衝口而出,“梓禎,你……你們要小心。”
她眼裏的關心,這回是真切而毫無雜質的。他心神一動,俯身帖進她的小臉。她身子一怔,向後傾躲。
他的唇,如蝴蝶蟬翼般,僅在她額頭輕輕一觸,又退回了身。
“不用擔心。”
雖然,他的表情,他的動作,他的清傲與自信,都讓人無法懷疑。
可是她的心跳得又急又切,已不知為何?
他又揉揉她的頭,“咱們出去用早膳吧!讓曉桐等這麼久,她該叫餓了。”
“哦,好。”
小人兒乖乖跟在那副高大的背影後,行在澄光洗階的長廊中,碎落的雪色丁香花瓣,悄然泄了一地。
映在另一雙妒火翻湧的眼中,深深刺痛了心口。
這一天,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幼時,她,曉桐,梓煬,梓禎,圍桌而臥,侃侃而談,憶及往事都不禁唏噓歎喟。
但她知道,今日便是向過去的一切告別的日子。
雖然她的身體今年隻有十四歲,可這一年的時間,發生了太多事,喜怒哀樂的起伏,都勝過前世加今生的所有年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