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氣息——普通到無限接近於凡人。
他的身周也不帶任何危險或恐怖的戾氣,如果不是這頭影馬畢恭畢敬的態度,旁人大概會把他當做趕來救場的好心人。
但是小甲卻嗅到了一股莫名的威脅。
如果說張野給他的感覺是茅坑裏的惡臭……那麼眼前這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就是屍體腐爛後、病菌與蛆蟲橫生的腐臭。
說不上哪裏危險,但就是發自本能的討厭這個人。
“你就是婁震廷?”
跑堂小哥冷冷問道,說話時一直緊握著六合重劍的刀柄,絲毫不敢懈怠。
“對極了……我倒是沒想到,我一個做醫生的也會那麼有名?”他笑了笑,用一種自認為很有幽默感的方式自嘲了一句。
“嗬嗬……你猜你是不是作為醫生而有名?”
小甲反問。
比嘴炮,他倒是沒虛過誰。
“好啦好啦,你我都知道多餘的廢話沒有任何意義。”婁醫師微微一笑,也不見氣,“留你們一命,是因為做人留一線,我跟張野先生那麼深的交情,凡事總不需要做得太絕。”
“哦?那我倒要謝謝您饒我不死了?”跑堂小哥冷笑,對這句話隻覺得嗤之以鼻。
“殺你不容易,但是殺這裏的其他人,不難。”
婁醫師搖了搖頭,並不是模棱兩可的暗示,而是明晃晃的用眼神對準了他身後的小掌櫃,“那位小姑娘生得真漂亮,這麼漂亮又水靈的女孩子,怕是也隻有山川俊秀、地靈人傑的川蜀峨眉才能孕育出來。”
“你想怎麼樣。”
跑堂小哥拔刀了。
龍有逆鱗,觸之必怒。
打未必打得贏,不提那頭異變的影馬——門外尚停著一隻虎視眈眈的巨大骨龍。
更煩人的地方在於明明是絕對足夠的距離,麵對對麵那個家夥他卻沒有半點必殺的把握。區區一個普通人而已,按理說自己的刀都未必要碰到他的脖子,單靠劍氣就足以削斷他的動脈——但眼下長劍在手,對方近在咫尺,他偏偏沒有這個率先發難的勇氣——以往以傷換傷,我死也要換你半條命的打法這一次終於吃癟——因為他不敢,他知道自己一上去,哪怕是死十次,也未必能換掉對方一點皮毛。
但他仍然選擇了拔刀。
因為小掌櫃就站在自己身後,這跟值不值得沒有關係,而是有人想動她,動也得等踩著他的屍體過去才能動。
“沒想怎樣,不過是拿在座諸位的性命,換一點微不足道的小東西。”
婁醫師微笑,說完用看向死人般的眼神瞪了一眼恭候在旁的無相妖,後者臉色突變,身上的數百張臉頃刻間變成了同一個表情。
於是他張黃逃竄,飛也似的衝進了無人阻攔的地下暗室之中。
沒人知道裏頭發生了什麼,隻聽得半分鍾以後一聲沉悶的石塊碎裂之聲,之後,便是那無相妖扛著一具灰色屍體的身影。
“那是……”
紅衣眉頭緊蹙。
“飛僵。”
賀準沉著臉,因為內傷沉重,此時又是一口鮮血從胸腔中溢出。“一百年了,終於還是讓他重見天日了。”
“東西放下!”
跑堂小哥提著刀,但說話時已經不免有了些色厲內荏的味道。
“嗬嗬,想想看你身後的人,再決定你要不要攔著我。”
婁震廷微微勾著嘴角,走到門口時一個轉身,“順帶一提,對於閣下的身手,我很是吃驚。這次張野應該算是挖到寶了……不過其實我手下也還有一位未出場的力量型幫手,也許下次有機會,你們可以好好玩一玩。”
說完,地上那隻皮膚焦黑的巨犬不知何時也幽幽轉醒了過來,它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拖著重創之軀一瘸一拐跟在了那幾人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