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台汗什麼時候到,他們不清楚,但半個月前,阿台汗在闊灤海子,在那裏,阿台汗要召集三衛和科爾沁諸部的人馬,彙集大軍之後才南下。
半個月前還在闊灤海子,那現在大軍彙集了多少,若已經彙集齊了,那就是在南下的路上了。自闊灤海子往大同府而來,路要怎麼走,朱四郞不清楚,巴特清楚的很,最好走的路隻有一條,那就是先沿著克魯倫河西行,然後在南下。克魯倫河在哪,克魯倫河在錦衣衛的地圖裏沒有,朱棣第一次親征時到達了克魯倫河畔,然後作為皇上,朱棣親自將這條河改名為飲馬河。
早在錦衣衛得報皇上要北征時,就已經有了確切的消息,阿魯台要南下,而且目標是大同府,看來朝庭在草原上還是有自己的勢力和觸角。
阿魯台現在還在飲馬河畔,動作似乎有點慢,可細想也對,蒙古人一貫的在秋季叩關打草穀,現在南下,十月正好可以入關,這正是蒙古人襲擾的慣例。
當下,朱四郞和巴特迅速作了決定,兵分兩路,一路由巴特帶領,繼續往西北而去,去找瓦拉的脫歡。另一路由朱四郞帶隊,圖賴作向導,去找阿魯台的大軍。此外,朱四郞還派回了兩位信使,要求他們日夜兼程把消息遞回德勝堡,目前阿魯台還在飲馬河一帶,即將南下,南下的目標是大同府。
知道了阿魯台的大致位置之後,朱四郞等人跑的飛快,舍去了細支末節,直奔飲馬河而去,兩日之後,朱四郞便到了他曾經戰鬥過的地方,在這裏他和巴特並肩作戰,在這裏他不隻是殺了人還殺了好幾隻狼,在這裏他知道了台吉和可敦。
那時的飲馬河被冰雪覆蓋,而此時的飲馬河水光鱗鱗,歡快的向東奔流,兩岸景色怡人,河畔飛鳥野羊黃鹿時隱時現,可這些都不足以吸引朱四郞等人的目光,他們一路而來,心係韃靼大軍,別無他想。
又一日之後,圖賴發現了科爾沁人,人數不少,足足有兩萬多人。又一日後,在科爾沁人的身後,以阿魯台的阿蘇特部大軍為核心的另一支龐大的軍隊出現了,這支人馬足足有三萬人之多。
朱四郞一行,吊在韃靼大軍的身後,隱秘潛行,讓朱四郞意外的是,兔子居然發現了常五。原來常五一行在半路上就發現韃靼的察哈爾部,然後跟著察哈爾部一路到了闊灤海子。察哈爾部是到闊灤海子與阿魯台彙合的,然後大軍開始西行,於是,常五也跟著大軍一起往西。
朱四郞和常五彙合的第三天,另一支斥侯小隊也趕了過來,這支向東一直到大興安嶺西側,然後一路北上,在他們到達闊灤海子時,發現了大軍駐留和西行的痕跡,沒跟上幾步,就碰到了常五留下的接應人員,然後又快馬追了上來。
至此,朱四郞手上又有了近一百五十人。這一百五十人馬上又被分成四組,這四組人團團圍住韃靼人的大軍。
一支往西北,由圖賴帶隊,要求是走在韃靼大軍的前麵。這個方向最為重要,一旦巴特真的把脫歡帶過來,瓦拉人最有可能的出現的方向那就是西北方向。
一支在往西南,由兔子和張三帶隊,韃靼大軍若往大同府去,沿飲馬河再走兩三日之後,便會折向南,兔子和張三務必要弄清楚韃靼大軍的確切行軍方向。
還有一支往南,由常五帶隊,常五等人都沒有發現三衛的人馬,三衛的人馬若也參加這次行動,那最大的可能是從南邊出現,然後與韃靼人彙合。
最後一支是由朱四郞帶隊,這支隊伍會緊緊的跟在阿魯台的身後,科爾沁人走在了阿魯台的前麵,阿台汗出自科爾沁,阿魯台沒有和阿台汗走在一起,他隻是太師,可現在追隨著太師的軍隊比跟著大汗的軍隊還多,而且還不是衝鋒在前,裏麵可能有鬼。朱四郞不知道阿魯台要玩什麼花樣,唯一的辦法就是跟在後麵看。
阿魯台,蒙古阿蘇特部的首領,阿蘇特部其實是蒙古化的伊朗人,源自高加索一帶,曾放牧於裏海之畔,當初成吉思汗西征時收服了阿蘇特人,並使這成為蒙古軍團裏離大汗較近的一支近衛軍。阿蘇特部真正的崛起要歸功於元朝另一位也算是有“雄才偉略”的短命皇帝元武宗。
元武宗名海山,是忽必烈的曾孫,此人在當王子的時候,曾經平了海都之亂。海都此人是窩闊台的孫子,當初成吉思汗把汗位傳給了三子窩闊台並留下一句話,隻要窩闊台有一個吃奶的後代,都比其他人有優先繼承權。窩闊台係汗位並沒傳多久便被郭靖的兄弟拖雷的後代搶走了。海都作為窩闊台的孫子此後一直反對忽必烈,為此忽必烈與他打了三十年。最後海都死於忽必烈曾孫之手,可見此人戰鬥力之強。元武宗在位四年,四年時間裏他進行了多項改革,這些改革頗為不易,可些他死的太早,這些改革措施沒能很好的貫徹下去。
元武宗時,阿蘇特部成了大汗的親軍,至此,阿蘇特部登了在元朝的大舞台。藍玉的捕魚兒海之役打的蒙古人斷了脊梁。此後韃靼領袖乞兒吉斯部的鬼力赤繼承了汗位,阿魯台便是此人的部下。
在接下來的故事裏,明朝一直與北元保持著聯係,永樂希望鬼力赤屈服,可這位可汗對朱棣不理不睬,有意思的是,作為他手下握有兵權的大人物,阿魯台此時卻表現出了靈活性,一直與明朝保持著聯係。此後,由於鬼力赤不是黃金家庭的成員,得不到草原諸部的承認,阿蘇特的阿魯台和瓦拉的馬合木合力把鬼力赤趕下了汗位。
此時有位叫本雅失禮的黃金家庭的後代站了出來爭取汗位,他得到了阿魯台的支持。於是接下來,本雅失禮和阿魯台便受到了馬哈木和朱棣的雙重打擊。
阿魯台此時再一次認清了形勢,知道沒有與大明朝作對的實力,於是又重新與明朝和好並於永樂十一年(1413)受封為大明和寧王。阿魯台有了明朝的支持之後順風順水,借著明朝的力量打擊馬哈木,馬哈木被打的敗亡,其子被俘得名脫歡(鍋蓋,前文有述得名故事)
大明和寧王,韃靼名義上的太師,實際的首領,阿魯台,此時正騎馬走在克魯倫河畔。
克魯倫河,成吉思汗的母親河,他就是在這條河畔長大,他父親死在這條河邊,他的皇後也是在這條河畔長大。去年,作為成吉思汗的後代,阿齋台吉,差點被阿魯台殺死在這條河邊。
阿魯台沐浴在河畔的涼風中,情緒平穩,實際內心起伏不定。去年謀剌阿齋台吉失手,讓阿魯克貼木兒對他多有怨言。去年朱棣北征,嚇的他一路北逃,讓他在韃靼諸部麵前顏麵大失。朱棣後來摟草打兔子,本想從三衛那找回點損失,沒想到,阿蘇特部居然也折進去近千人,這更讓阿魯台有苦說不出。
好在現在卷土重來,這次雖然三衛沒跟上來,可科爾沁頂了上來,雖然頂的阿魯台心裏有點不舒服,阿魯克貼木兒一心想坐實了大汗的位置,阿魯台也同意支持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阿魯台並不是真心支持這個大汗。
阿魯克貼木兒一向忌憚阿魯台的實力,可這回,他居然出兵兩萬,衝在了阿魯台的前麵。
好在察哈兒部出了六千多人,而其他小部落也湊了六千多人,加上土默特部,阿魯台覺得到了長城下,能把阿魯克貼木兒的氣勢壓下來。
時近傍晚,離太陽下山還有一個時辰。大軍已經走了一個半時辰的路,又累又餓,按著行軍的慣例,至少還要走上兩刻鍾,即半個小時左右才能停下紮營。
阿魯台喝了口水囊裏的水,讓傳令兵,繼續傳令西行,今日宿營於克魯倫河畔,明日一早便折向南行。
半個小時之後,當傳令兵吹起牛角號時,整個行軍的大隊停了下來,很多人從馬上跳下後,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喝水,摘下帽子大力的扇著風。
傍晚,太陽似乎把最後一點熱力突然的釋放了出來,克魯倫河傳來的隻有水聲,沒了涼風,聽那水聲讓人感覺到莫名煩燥。
領軍的百戶長掄著馬鞭抽打著坐在地上的懶人,邊打邊罵,叫囂著起來紮帳篷。
另一些人則被叫著去河邊取水,牛羊被趕了過來,已經有人去捉羊了。
餓了的蒙古人從懷裏掏出了幹硬的奶酪在嘴裏嚼,能看到牙齒不全,似乎掉了不止一粒。
朱四郞趴在一個小山坡上,靜靜的看著韃靼人在紮帳篷,看著他們從牛車馬車裏取出竹木繩索,一幫人看似懶散,實際效率很高,很快的一個帳篷的支架就豎了起來。
就在此時,朱四郞感覺到了大地似乎有點震動,他屏住了呼吸,細細的體會,沒錯,是大地在震動。
這種震動草原上的人很熟悉,這不是地震,而是馬群奔跑形成的。
沒錯,朱四郞已經看到視野裏的韃靼人有的已經停了下來,有的開始張望,另有一些已經跑了起來。
沒多一會,震動越來越大,同時已經有聲音傳來,馬蹄聲,萬馬奔騰。隨後,遠處的灰塵起來了,由於沒有風,現在隻能看到一陣灰塵慢慢攏了過來。
韃靼人已經有點亂了,有人在跑,有人在找馬,有人在大叫。突然有個牛角號吹了起來,這個號聲朱四郞知道,這是集結備戰的意思。
原來慌亂的韃靼人這下子都跑動了起來,不同的是,一會會,他們手上都拿到了兵器,而且他們開始幾個一夥幾個一團的聚在了一起,然後又聚成了更大的群體。
遠處,叫喊聲已經起來了,隨之後來的是更大的跑馬聲,此時的馬蹄聲已經響成了一團。
朱四郞知道,瓦拉人來了。
朱四郞站了起來,招呼著他身邊的六十餘人。
“換裝,上馬,退到二十裏之後。”
六十多人迅速扒掉了身上的蒙古長袍,從包裹裏取出錦衣衛的飛魚服,不緊不慢的穿上,再戴上了無翅的烏紗帽,相互幫著正冠係帶。隨後又齊齊上馬,打馬往東而行。
在他們身後,原先韃靼人的宿營地,此時已經成了戰場,瓦拉的大軍如箭頭似的紮了進來,然後又如浸了水的染料漫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