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天氣正值盛夏,太陽很早就升起了,陽光很烈,透過門前的大樹射進房間,微涼覺得很刺眼,拿枕頭蒙住了頭,睡到自然醒真是太舒服了,伸了兩個懶腰,微涼心滿意足地爬起來,看到客廳裏的鍾,已經十點了,外婆從來不叫她吃早飯,都是先和外公吃了,等微涼睡醒了再給她做。
外婆看到微涼起來了就放下手裏的事,“懶蟲、快去刷牙洗臉,我給你炒蛋炒飯去,”
“外婆,你今天要出去幹活麼?”
“肯定出去啊,你以為像你一樣那麼舒服,每天在床上滾來滾去呀,”
“我這不是怕曬黑了才不出去嘛,”
“你不曬也那麼黑!活像你媽,”
“那還不是因為你把我媽生得那麼黑,我才會被生的那麼黑,”微涼想到自己隨媽媽皮膚黑就很不高興,因為都說女孩子一白蓋三醜,皮膚一黑穿衣服都難選顏色。
“行了行了,慢慢養著,會白的,別天天出去跑,”
微涼吃過早飯,外婆也出門幹農活了,有時候微涼很心疼外公外婆,這麼熱的天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可是她也幫不上什麼。小時候幫外公插秧,被趴在腿上的一條螞蟥嚇得在稻田裏亂竄,把秧苗都踩了,外公外婆連家務都很少讓微涼做,更別說外麵的活了。
微涼準備去找西然和默兒,她們幾個放假後每天都膩在一起,時不時感慨下生活,談談人生談談理想,憧憬下未來。
西然家離得不遠,走過去也才幾分鍾,村裏的住戶都挨得比較近。
“西然,西然!”每次還沒走到西然家門口,微涼就開始喊,西然已經對微涼的河東獅吼見怪不怪了。
“要死哦,大白天的,看見門開著就自己進來唄,喊什麼喊,”西然正坐在床上看小說,被微涼的大嗓門攪了神,
“喲,又躲在家裏坐繡房呢,看啥著作,來給姐瞅瞅,”微涼也爬上床湊到西然麵前,
“姐看的著作你怎麼可能看得懂,”西然合上書拍了微涼的頭,
微涼作罷,五仰八叉地躺在西然家的床上,好像是自己家的一樣,她們本來就不分你我。
“默兒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不知道。我直接來找你的,估計一會兒她就過來了。”
“對了,你是直接去實驗高中嗎?”
“不然?有得選麼,”
“也是,你四叔在那,你去了也好,有人照應,”
“......”
“隻是這照應怕也不好受,你老實點,別在學校惹事,”
“......”
“唉,當初我們說好一起考進縣一中的,沒想到,唉,”
“縣一中有啥好的,一群呆子待的學校,我還看不上眼呢!”微涼噌地從床上坐起來,一副憤世的模樣。
“你呀,誰讓你三心二意的,就差了那麼點,要是多用點心,不就考進去了嗎,”
“......”
“你有沒有想過讓你爸買進去?反正你們家不缺那點錢,”
“我才不要,我老爹對我那不冷不熱的樣兒,難不成我還求他去?開什麼國際玩笑,”微涼一臉不屑,她和爸爸有說不出來的隔閡,總覺得他們父女間淡淡的,能不接觸就盡量不接觸,再說,她也不想開那個口,畢竟是自己沒怎麼用心。
“默兒呢?她想好去哪個高中沒有?”
“不知道,可能她有她的想法吧,反正也就那幾所破高中,”微涼沒有跟西然說她讓默兒跟她一起去實驗高中的事,她開始覺得默兒也許想跟西然待在一起,畢竟西然比自己懂事多了。
西然是個很要強的人,她骨子裏的倔和微涼不一樣,微涼那是任性,而西然是很堅持自己想法的那種,無論什麼事都會做到自己想做到的樣子,西然比微涼和默兒都大一點,從小就很聽話,初中的時候就開始和她弟弟陳航獨立生活,她爸媽也是在外麵打工,給他們姐弟兩掙學費,不過會經常回來。西然做飯很好吃,會做很多家務,外婆每次都拿西然跟微涼比,說微涼不如人家一根手指頭,在某些方麵看來,微涼不得不承認。
“都快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默兒估計不會來了,也不知道她在幹嗎,”
“鬼知道呢,”
“我要去做飯了,你是回家吃還是在我這蹭?”“當我沒問,你來了就沒準備回家吃飯,“
“呀,懂我者莫過於陳西然小姐,”
“去死,”
“嘿嘿,”
中午西然炒了兩個菜,就她和微涼兩個人吃。
微涼狼吞虎咽的吃相簡直讓西然不敢恭維,“航弟弟呢?怎麼沒看見他,”
“去我大姨家找我表哥玩去了,”
“噢噢,肯定是在你的淫威下受不了了,才離家出走的,”
“放屁,你以為我是你,”
微涼很羨慕西然和她弟弟從小一起長大,那才像親姐弟,陳航不像別的男孩子,他很乖,很聽西然話,西然做飯,他就燒火洗碗,西然洗衣服,他就掃地收拾房間,從來不在外麵玩,也不會亂花錢,更不會跟別人學壞,要不然西然的爸媽也不會那麼放心地把他們姐弟兩留在家裏。
微涼想起馬上就要去弟弟的學校了,弟弟在實驗高中的初中部,以前去漕河看他的時候他帶微涼去看了那所學校,不過微涼都沒什麼印象了。她和弟弟從小沒在一起,弟弟是她爺爺奶奶帶大的,才是真正地融進了那個大家族,而微涼,除了姓胡外,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跟胡家有什麼關係,她小的時候就聽外婆講,媽媽生下她的時候,奶奶看是個女孩子,就很不高興,鞭炮都沒放一個,微涼從那時起就很記恨爺爺奶奶。
吃飽喝足後,微涼打了個飽嗝,繼續回到房間五仰八叉地躺著,把亂攤子留給西然,西然早就習慣了她這副德行,也不說她什麼,換了別人,早就把她趕出去了吧。
“西然,我眯會兒啊,別打擾我,”
“剛吃飽就睡啊,”
“嗯啊,早上起得太早了,困了......”
西然才不相信她起得有多早,這個懶鬼她太了解了,等她洗完碗收拾好再回到房間,微涼已經睡著了,霸占了她的整張床,西然踢了她一腳,一點反應都沒有。
西然隻好坐在床角繼續看她的小說,她不喜歡睡覺,每天早上都起得很早,起來洗衣服做早飯,都習慣了,她很羨慕微涼,什麼都不想,糊裏糊塗地過著,反正胡爸爸和媽媽在外麵會賺錢,微涼也算是衣食無憂,還有那麼疼她的外公外婆,她覺得微涼很幸福。而她自己,爸媽那麼吃力地供她和弟弟上學,她甚至不想繼續念高中了,出去工作,減輕爸媽的負擔,隻是這些想法她從來沒在微涼麵前說過,她覺得兩耳不聞天下事的微涼不會懂。
那個下午就在微涼的鼾聲中過去了,微涼醒來的時候都到傍晚了。
“胡小姐,你眯一會兒就眯到現在了呀?”
“唉呀,這隻是小睡一會兒,”
微涼起來去後院洗了把臉,手臂上都是涼席的印子,
“默兒沒來吧?”
“嗯.......沒有,”
“好吧,我回去了,”微涼有點失落,怏怏地回家了。
傍晚到處都是鳥蟲的叫聲,路旁的雜草長得異常茂盛,鄉村的夏天味道很濃厚,有淳樸辛勞的農民身上的汗味,有田地裏的土壤被太陽暴曬後焦灼的味道,有大片瓜田裏西瓜熟了清爽可口的味道,那個夏天的味道微涼後來再也沒有聞到過。
後來的某一天,默兒突然跟微涼說要跟她一起去實驗高中,微涼來不及想為什麼就高興瘋了,她覺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那時候最大的幸福除了家人的疼愛就是好閨蜜的相伴了。在暑假快過完的時候,她們幾個邀上洛洛和村裏幾個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一起去了趟漕河,那時候她們的審美觀已經看不上青石街上土裏土氣的衣服了,她們準備去漕河買新衣服,順便熟悉下新環境。
從青石坐車到漕河要半個多小時,到了漕河,城鎮上的熱鬧和繁華讓她們有些興奮,因為不認識路,微涼隻好聯係了弟弟,讓他把她們帶到買衣服的地方,微涼的弟弟從小在漕河長大,說話都是城裏的口音,她們聽著怪怪的,但是被帶到紡織街後,她們就傻眼了,整條街望不到頭一家挨著一家全是賣衣服的,比青石街上的衣服好看多了,弟弟走時還告訴她們可以砍價,不要被宰了,微涼和她們就開始一家一家地逛,大呼過癮,後來微涼才知道紡織街的衣服都是便宜貨,上不了檔次,可那時她們卻覺得在逛名牌一樣,眼花繚亂,看哪件都覺得喜歡。
城鎮的一切都在吸引著微涼,她覺得前麵的生活有太多驚喜在等著她,她像隻被困久了的鳥,終於等到了開籠可以自由翱翔的時候。
暑假過得很快,她們幾個要麼膩歪在西然家,要麼結伴去青石街上遊蕩,要麼等太陽快落山的時候在村裏河壩邊的大樟樹下乘涼,隔三差五結黨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停不下來的笑,沒完沒了的打鬧。很多年後,微涼想起那時候的生活,那時候的她們,那時候的自己,都懷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