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澈搖了搖頭道:“不可能是大皇兄,我們同是母後所生,他早就知道我對那個位子沒興趣。”
展雲道:“沒興趣是一回事,有沒有能力是另外一會事,現在三個皇子中,隻有三王爺你能文能武,戰功顯赫,早就是別人嚴重的威脅;就是二皇子,也不能排除嫌疑,誰知道這麼多年是不是在韜光養晦?”
離天澈陷入了沉思中。
展雲又道:“所以現在絕不能讓對方知道王爺您中毒了,否則對方可能提早舉事了。”
悠然突然道:“現在的兵權都在誰手裏?”
離天澈道:“整個離月王朝九十萬大軍,東營二十萬大軍在王叔手上,西營二十萬大軍在我手上,南營二十萬大軍在大皇兄手上,北大營二十萬大軍在冷大將軍手裏,目前冷大將軍正駐紮在東北應付雲赤國戰事,一接近冬天,雲赤就會有軍隊來邊疆搶掠。剩下十萬皇城禁衛軍在父皇手裏。”
悠然點了點頭:“能進皇陵取得這童顏之毒的必定是皇室的直係親屬。看樣子有嫌疑的隻在你這兩位哥哥和王叔身上了。”
離天澈道:“要注意冷將軍的安全。師弟,你派點人去暗中保護。”
展雲點了點頭道:“冷大將軍現在邊疆,應該暫時還算安全,而且冷青雲少將軍年少有為,也有一身好本事。不過為防萬一我還是會安排人手的。”
悠然不語,一晚沒睡,加上這些令人頭痛的陰謀,分外疲憊。
耳邊突然傳來空靈的琴聲,就仿佛是和晨霧同時從虛無飄渺間散出來的。
飄渺的琴聲,又像是遠方親人的呼喚,讓人心靈立刻就起了種奇妙的反應,然後她整個人都似乎已與琴聲融為一體,隻覺得那些殺人流血和陰謀詭計讓人如此厭倦疲憊,人生似乎已失去方向,隻想一覺睡過去不再醒來。悠然的神情開始恍惚起來,她看了室內其他人一眼,發現其他人已完全不清醒。
這情形不對。悠然突然一機靈,把腰上的綠綺琴轉到胸前,手撫琴弦,“錚”的一聲,八層內力灌注指尖,一首急驟地暴風驟雨曲淩厲地攻了出去。
同樣是琴聲。
淩厲之聲與空靈之聲在半空對接,極力衝撞,雙方都在加注內力。
隻聽得“格”得一聲,外麵那個人琴聲已停,五弦俱斷,天地間忽然變得一片死寂。
室內的人忽然清醒過來。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過來:“格格格,想不到這破園子還有這等音律高手在,若不是老子手裏的這麵琴不爭氣,也不至於弦斷。老二,把鳳吟琴給我。老子偏不信邪。”
“琴魔!”展雲驚呼一聲,忽然從地上一躍而起,從窗戶裏穿了出去。
悠然和小菊跟在後麵飛了出去,四大護衛擁著離天澈跟在後麵。
巨大的莊園,蒼白而沉默,天邊才剛剛放亮,深秋的清晨已有些涼,但是悠然她們出去的時候,心更涼了。
牆頭立著一個穿大紅長裙的男人,這男人極瘦,馬臉,卻偏偏化了個濃濃的女妝,裙擺兀自在風中飄搖。牆頭放著把斷了弦的普通木琴,手上另拿了把通體墨黑的七弦琴,還擺出一副顧盼生姿的樣子。
小菊看了一眼忽然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吐了起來。
悠然也感到惡心,但是卻沒有吐,她的眼睛盯著靠在牆邊的展顏。
一根細長的繡花針正抵在展顏的脖子上,針尖泛著寒光。
挾持她的是一個同樣一身黑衣的中年女人,柳葉眉,單鳳眼,一身素白,如果不是她的上嘴唇被分成了兩半,也許還不失為一個美女,這種病例悠然前世見過,稱為兔唇,在現代這種可以做手術修複的,但在這醫療條件落後的古代,恐怕沒有人想到還有那種方法。
地上到處都是幽冥閣黑衣殺手的屍體,每人喉管插著根帶線的繡花針,顯然針上喂有劇毒。
沒有任何反抗的痕跡,顯然是剛剛的琴聲已經迷惑了這些暗衛,在無聲無息中失了性命。
展雲靠在離牆邊兩丈遠的樹下,他沒有忘記他現在扮的已是離天澈,他更沒有忽略被挾持在對方手上的展顏,展家就剩下他們兩個了。悠然看得出他手上的筋已經暴凸出來,顯然在極力隱忍,袖子裏已經飛刀在手。
四大護衛和離天澈站到了展雲身後。
展雲冷冷道:“琴魔?繡娘?想不到今天能見到逍遙宮的四大護法中的兩位。好琴,好針。”
琴魔嘻嘻一笑道:“琴不好,已經斷了一把;針才是真的好;老二,你說是吧?”
白衣繡娘撇了他一眼,道:“真的好?”
琴魔道:“當然好,可惜你從來都不用來繡花,嫁給我這麼多年,沒做過件衣裳給我。”
繡娘道:“我不會繡花。”
琴魔道:“你隻會繡人魂魄?”
繡娘道:“不錯。不任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隻要是喜歡聽你的琴聲的我都要他的魂魄。”
琴魔笑道:“我的琴聲這麼好聽?難道你在吃醋?”
繡娘道:“他們不該被你迷惑。”
琴魔道:“被我迷惑就要死?”
繡娘道:“不錯。”
琴魔道:“那這小姑娘也被我迷惑了,為什麼不死?”
繡娘道:“這小姑娘這麼年輕,死了倒是可惜,若是有人願意以命抵命,我倒可以慈悲一次。”
琴魔笑道:“死老婆子,你看上誰了?難道要收個小妾?”
繡娘道:“我收小妾你有意見?”
琴魔很乖地道:“不敢不敢,但是你可不能收個太醜的,總要收個姿色還可以的,最多隻能比我差一點點。”
繡娘指了指展雲道:“你看他如何?”
琴魔上下左右打量了展雲一圈道:“還可以,雖然醜是醜了點,做小妾還勉強。先說好,我是正室,單日子是我的,雙日子是他的。”
繡娘道:“好。”
小菊看著他們,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這顛倒黑白的事她自愧不如,展雲那麼出色的一個男子,居然被說成醜?
她再次蹲了下去,這次吐出來的是膽汁和水了,食物已經在開始見到琴魔那一下吐完了。
悠然看了看展雲和離天澈,展雲的臉色已經由白轉紅由紅轉黑轉了好幾圈了,堂堂幽冥閣副閣主幾時被人這樣耍過?
離天澈倒是相當鎮靜,這兩人隻怕是針對他而來,隻是現在展雲扮作了他的模樣,所以才指名要用他來交換。正在計較當中,突然耳邊傳來一個細如蚊蠅的聲音。
正是悠然在用傳音入密跟他說話:
“不要妄動,看我的眼色行事。”
離天澈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居然有種天生的信任感。
悠然眨了眨眼,看著繡娘道:“你覺得這筆買賣一定會成功?”
繡娘道:“自然。這小姑娘在幽冥閣地位不低,幽冥閣難道不想救回她?”
悠然道:“若是別人拿你的命去換逍遙宮主的命,你們宮主會不會願意換?”
繡娘想了想道:“好象不會。”
悠然指了展雲道:“這個人是當今三皇子,你覺得憑你手裏一個小丫頭可以換麼?幽冥閣膽子再大也不敢用一個王爺的性命來救他手下一個堂主,你這算盤隻怕要落空了。”
繡娘道:“既然你們不想救她,那她留在世上何用,不如去死吧。”
說罷手勁一推,銀針即將刺入展顏的喉嚨。
展雲神色淩厲,飛刀已在手,正準備出手,卻被離天澈拉住了。
悠然手一揚,一道黃光一閃,銀針已落地,黃光去勢不減,直切繡娘的咽喉。
速度快得幾乎無法看清,那擊落銀針的黃光居然不過是一片才從樹上掉下來的黃葉。
繡娘隻能拽著展顏往一邊閃去。
就在這時,被抓在繡娘手裏的展顏突然突身而起,腰上的無憂劍已在手,反手直刺繡娘的胸膛。
這絕對是出人意料的一著。
展顏是真的被琴聲催眠了,但是以她的功力卻不至於被催眠那麼久。
也沒有人注意一個被挾持在手已經失去神智的小丫頭。
更沒有想到這個小丫頭的出手不但狠毒準確,而且快如閃電。
繡娘的反應也不慢,她的出手快而準,花針帶線朝展顏身上繡了過去,多年來的無數次生死惡戰,已使得她完全擯棄了那些繁複花哨的招式;她每一招擊出,都絕對有效。
可是她的招式忽然被卷入了無憂劍那種奇怪的韻律裏,就好像鋒利的貝殼被卷入了海浪。
潮退的時候,她所有的攻擊都已消失了威力。
然後她就聞到了一股杜鵑花的香氣,眼前忽然變得一片鮮紅,除了這片鮮紅的顏色外,別的都已看不見了,又像是忽然有一道紅幕在她眼前垂下。
她的心弦已動,想用手裏的針線去挑開這片紅幕,去刺穿它,可是她的反應已遲鈍,動作已緩慢,等到這片鮮紅消失時,無憂劍已在她咽喉上。
她忽然覺得喉嚨發幹,滿嘴苦澀,而且很疲倦,疲倦得幾乎要嘔吐。
然後她的針線已無聲地落在地上,整個身體向後倒去。
小菊吐出口氣,喃喃道:“這就是心劍?劍上真的有花魂複活?”
展顏道:“還沒有複活,隻不過偶然蘇醒了一次而已。”
琴魔忽然哀號一聲,仰天長嘯,手上的鳳吟琴急速地彈奏起來,刺耳淒厲而強勁的琴聲響徹耳膜。
離天澈身邊的四大護衛捂著耳膜痛苦地哼吟起來,展雲兩手護住離天澈的雙耳。
怡園的四周忽然出現無數黑衣弓弩手,弩劍已張開瞄準了園內所有人。
“住手!”悠然大喝一聲,人影一閃,繡娘的屍體已被她挾持在手。
“琴魔,你娘子的屍體還要不要了?再不住手,本公子將她拍成碎片。”
悠然這一招真夠毒的,古代人最重視身體,所謂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沒有人能親眼看著自己親人的身體被人損壞,即使死了。
琴魔目眥盡裂,雙眼已充血,再也沒有之前的人妖之態,厲聲喝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