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恍惚中丁一不知已是什麼時候了,隻記得看守的紀委幹將是換了幾撥了。丁一的飲食照例是由賓館的服務員送來的。每天檢查丁一的女醫生來給丁一測量了血壓,還問他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丁一回答說其他倒是沒什麼,就是很想睡覺。女醫生笑笑不置可否,丁一從女醫生的笑裏無從體會到裏麵的深意,也就作罷。女醫生說丁一的血壓是正常的,隻是舒張壓略微有點高了,丁一平常的身體是挺好的,也不會有高血壓的嫌疑,如今是怎麼回事,女醫生解釋說可能是心情比較緊張的緣故,囑咐丁一要好好休息,注意勞逸結合。丁一想這完全是扯淡了,在這種環境下還能勞逸結合好好休息,那簡直是做夢了,血壓高就高點吧,反正奶奶就是因為腦梗死的,丁一有心腦血管的家族史,那麼年輕不可能就這麼就掛了吧。
臨到那五十開外的兩位大叔值看的時候,丁一開口向那高個的看守說能不能借他的手機給木玲瓏打個電話,高個看守猶豫了很久,還是婉拒了丁一的要求,並說這是組織紀律,雖然他也很同情丁一的遭遇,但既然組織有這方麵的要求,他也不能破壞組織的紀律要求。後來等到瘦個看守出去買煙的當兒,高個看守偷偷地給丁一說,可以幫丁一打個電話,給家裏報個平安,丁一馬上把木玲瓏的電話號碼告訴了高個看守,高個看守將號碼輸入到手機裏,說是等方便的時候會幫丁一給家裏報平安的,並囑咐丁一要好好保重身體,都到這個份上了,有沒有必要再堅持就該好好想清楚了:如果丁一屁股是幹淨的,那經過調查總會還他一個清白的;如果丁一確實有問題,那晚說不如早說,免得遭罪。丁一感激地對高個看守說,其實我那點問題算什麼大事,就是擺明了有人要整我,是要殺雞給猴看,好來個殺一儆百。高個看守說你的問題隻有你自己才清楚,還有你背後有沒有其他人,你還能不能保住他們,有沒有必要保住他們,你自己要趁這幾天好好想清楚。丁一就說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能保得住哪個大爺,況且保住了他們於自己何益?高個看守說都到這個地步了,要爭取自首或立功,組織或許看在你積極配合的份上會給你條出路,當然我們也不希望你有事,你那麼年輕,我們這些人都覺得你可惜了,年輕人沒有把握住分寸啊。丁一也發出一聲概歎,說確實是年輕不懂事,有些膽大妄為了,還希望你能在組織麵前能美言幾句,好給我一個出路。正說話的當兒,瘦個看守買煙回來了,還罵罵咧咧地說賓館的煙都是假冒的,一抽就能抽出來。丁一和高個看守馬上就住口了。
瘦個看守狐疑地看了丁一和高個看守一眼,但終於還是忍住了沒有說話。
丁一將屁股都挪轉了,還是擺脫不了久坐造成的疼痛,於是隻好站起來靠著牆壁打瞌睡。瞌睡就像蟲兒糾纏著丁一的神經,那絲絲鑽心的睡意襲來,丁一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了,丁一確實很想在此刻就躺在地板上睡一覺,一則看守同誌不會同意,二則丁一還能再堅持一會,說不定唐唯睢他們良心發現了允許丁一去睡一下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唯睢陰沉著臉進來了,丁一趕緊在凳子上坐好,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抬起了疲憊的頭。
“丁一,我猜你22號寫的材料都能倒背如流了吧!”唐唯睢看來是有備而來。“我們主要領導看了你寫的材料很生氣。你應該知道領導生氣的後果吧?!”
“唐組長,我都是實事求是寫的。”丁一仍有蒙混的意思。
“丁一,我們把你‘請’到這裏來,不是小孩子辦家家酒,而是很嚴肅的事情。”唐唯睢的臉越發的陰沉了。“我們都是在外圍掌握了你的大量證據才要求你來協助調查的。”
丁一在想既然你們在外圍都有證據了,何必非要我的口供呢,現在不是說無口供照樣定罪嗎,搞得那麼複雜。
“你知道國家專政的機器一旦開動起來,沒有調查清楚之前就不會草草收兵的。”唐唯睢的話點中了丁一是死穴。“隻要組織下定決心想要調查清楚的事情,就沒有調查不清楚的。”
“唐組長,我一定積極配合組織的調查。”丁一有些瑟瑟了。
“你現在是在隔離審查期間,我希望你主動說清楚,組織還是會考慮給你條出路的。”唐唯睢說著在丁一對麵坐了下來。“你如果想清楚了,可以讓他們來叫我,也可以在紙上寫下來,你寫完了我會來取的。”
“好的,唐組長,我捋捋思路。”丁一急忙表態,對於這種場麵,雖說丁一在官場了混了那麼多年,但那都是在基層圈子裏,他何曾見識過這樣的場景,心裏不免有些怯了。
“那你好好再想想吧。要知道這樣的機會不會再多給你了。”唐唯睢說的倒是實話,既然紀委都請丁一來了,丁一想要全身而退就屬於癡心妄想了,如果他還有這種想法,純粹是政治上的弱智了。
丁一抱著僥幸的心理死扛著紀委的進攻,或許紀委良心發現了會同情他、可惜他、挽救他,或許外麵有人會想法設法“撈”他,或許還是會有百分之一的機會,隻要有機會,丁一都不願意放棄,那是許三多式的無知或者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