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毓芫朝下看了看,淡聲笑道:“婕妤還有什麼話說?宮妃所戴釵環自有規矩,這枚雙頭金釵乃正五品嬪妃可用,可不是你妹妹能夠戴得起的。難道,是你借給妹妹觀賞觀賞?又或許,是雙痕在知秋堂搜出東西,故意奉命栽贓於你?”
楊婕妤咬了咬嘴唇,恨恨道:“娘娘把話都說完了,嬪妾還能說什麼!隻是娘娘大費周章,弄出這許多事情來,到底是做什麼呢?縱使打算置嬪妾於死地,也該說個清楚明白。”
“咦,不再對本宮客客氣氣了?”慕毓芫驚訝一笑,緩緩說道:“你也不必揣著明白裝糊塗,心裏自然都清楚的。昨夜,本宮在後院見到可疑之人,原本就覺著像你,隻是一時沒法子證明。是你讓妹妹扮作自己,故意挑好時間去鍾翎宮探病,為的就是撇清猜疑,今日人證、物證俱在,豈能容你狡辯?!”
楊婕妤仍舊硬撐,一臉委屈道:“我雖然與妹妹長得相似,畢竟也有差別,娘娘如此顛倒是非,也稱得上是寬柔待人麼?嬪妾自知人微言輕,比不得娘娘身份尊貴,可是……”
“夠了,少哭哭啼啼的。”慕毓芫微微蹙眉,吩咐帶楊才人下去。
不多時,楊才人再次被押進殿來。姐妹二人身量相仿、眉目相似,兼之楊才人換了姐姐的衣衫首飾,梳著同樣的發髻,連平日區分二人的朱砂痣,此時也是一人一顆,看起來幾乎就是同一個人。雖然有宮人攙扶著,楊才人仍不自控的發抖,看了看姐姐,隻是低頭抿嘴不出聲。
謝宜華仔細看了半日,頷首道:“不錯,正是昨日見到的人。
雙痕拿起沾濕的雪白素絹,往楊才人眉心一抹,因是胭脂水筆畫上去的,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回頭看向楊婕妤,不疾不徐道:“不就是顆朱砂痣麼?要去掉或許有些疼痛,若是想長上一顆,那可是再容易不過了。”
慕毓芫從鸞椅上站起身來,走到楊婕妤的身邊,稍稍欠身,寬大的緋羅色織金廣袖垂墜於地,輕聲附耳道:“當初你嫉恨林婕妤的風光,千方百計‘幫忙’於她,傳遞那些不要命的書信,以為沒人知道麼?到底是奉了誰的意思,你自己心裏清楚!如今有這樣的機會,正好成全你的姐妹之情。”
“……”楊婕妤終於死了心,軟坐在地。
慕毓芫緩緩站直身子,當即下令。後妃楊婕妤、楊才人二人,姐妹合謀違旨,私自打探消息、惑亂人心,故廢除位分,暫居鎖春殿以觀後效。消息傳開,眾人不免覺得處罰過於嚴厲。隻是此時局勢非常,宮中大小事務全由皇貴妃定奪,誰都怕妄自議論惹禍上身,因此皆是緘默不言。
皇帝窩在泛秀宮大半個月,每日批閱玩折子,空閑時教導九皇子讀書寫字,或是逗著小皇子玩耍一陣。雖然咳嗽還是不斷,但嘔血之症已基本壓住,再加上慕毓芫整日溫柔相伴,越發悠閑享受起來。雙痕能夠近身服侍,因此對皇帝的病情亦是清楚,私下不免疑惑道:“奴婢瞧著,皇上的精神還算不錯,怎麼總不去早朝呢?”
“不太明白,皇上做事總有他的深意。”慕毓芫默默想了一會兒,溫柔微笑道:“不過,如今皇上呆在泛秀宮,每天跟孩子們說說笑笑,倒真像是尋常人家的樣子。”
雙痕笑道:“奴婢也替娘娘高興。”
慕毓芫轉眸望向靄靄暮空,天際當中霞影流轉、雲光離合,五彩光線灑在初冬的殘葉上,染出片片絢爛之色。以袖障目時,臂上織金廣袖正迎著晚霞,折出輕薄明麗的光芒,不由稍稍半合雙眸。恰如雙痕所說,歡喜當然也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難過,想著皇帝的病情,更覺心頭沉甸甸的。
雙痕給熏爐添上沉水香片,轉身回來道:“都怪那楊氏姐妹,竟敢私自打探串謀消息,如此一來,後宮的人又該更不安靜了。”
“不必再說她們,隻是多此一舉罷了。”慕毓芫搖了搖頭,“即便楊婕妤不打探,朝臣們仍是要懷疑,天下人也一樣會擔心,皇上的病瞞不了多久的。你以為,淳寧宮的那位就不著急麼?最近那邊安安靜靜的,反倒更讓人擔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