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罷。”明帝淡淡開口,象征性的點頭示意。
“皇上,臣妾有罪。”林婕妤迎麵跪下,能夠聽見“咚咚”的心跳聲,“方才臣妾禦前失儀,乃是過失之一;再者衣衫是貴妃娘娘所賜,臣妾不知愛惜,乃是過失之二;另外起身時沒有站穩,險些絆倒身旁的江才人,乃是過失之三。臣妾心中有愧,還請皇上依律責罰!”
這一番話說得條理清晰、入情入理,既解釋清楚事情原委,又以自請責罰之名洗脫委屈,更讓對方辯解不得,不由讓眾人對她刮目三分。在座妃子都已聽明白,更何況皇帝那等精明之人?席上一瞬間安靜下來,都等著皇帝開口裁決。
明帝撥弄著手上黑碧璽扳指,瞧了瞧朱貴妃和江才人,淡淡掃了席上一圈,沉默片刻才道:“起來罷,不過是一件衣衫而已。”微微側首,朝多祿皺眉斥道:“愣在這兒著做什麼?還不去扶林婕妤起來,趕緊開宴!”
宴席還沒結束,泛秀宮便已得知宴上消息。雙痕正在服侍慕毓芫洗手,解開五瓣葵口葡萄漆盒,將綠豆麵遞過去,“真是想不到,那林婕妤竟然那般聰明,拿話堵的嚴嚴的,讓那兩位都說不得。隻是奇怪,她才剛進來竟有這等膽色。”
“未必。”慕毓芫微笑搖頭,“若是她自己的主意,自然算得上有膽色,可是賢妃不也在麼,不定是她點撥了幾句。”
“不過淳寧宮的那位,言語越發張狂了。”
“不怪她。”慕毓芫看著多祿新送來的香餅,拈了一塊在手,“她一定正在想著,我已經是快要不行,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還是先躺下罷,一會宴畢,皇上也差不多該過來了。”
雙痕應聲放下紗帷,減弱殿外明媚刺眼的陽光,回身問道:“剛才奴婢進來,見吳連貴極是鄭重出去,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麼?”
“嗬,當然要緊。”慕毓芫輕笑出聲,拉起綃紗薄被半掩住腹部,在軟枕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招了招手,“你坐過來,我細細的說給你聽……”
雙痕依言近身附耳,漸漸變了臉色,“好,奴婢明白了。”
讓明帝感到意外的是——泛秀宮雖然停用了以前的香料,慕毓芫也沒那麼嗜睡,但是精神恍惚的症狀絲毫不減,不僅如此,甚至還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宮中人多嘴雜,流言最是傳的快,不消幾日,上上下下都知道皇貴妃有些異常。開始之時,還隻是皇貴妃念叨見到七皇子,誰知道後來,竟然漸漸發展成宮中鬧鬼之說。
明帝對此甚是惱火,偏生總有人疑神疑鬼的,這種事情,越是壓製反倒越加顯得真有其事。——然而令明帝更為不悅的,卻是另外一起流言。多祿知道皇帝心情不好,因而言語愈發謹慎,賠笑請道:“皇上,淳寧宮已經到了。”
按照先前吩咐,多祿已經傳命不得通報。因此當明帝大步流星跨進內殿,正好聽到內間的陣陣笑聲,朱貴妃嬌軟慵懶笑道:“沒事,沒事……,反正本宮心情好的很,你們倆隨便說話,反正也沒有外人。”
“那林婕妤算個什麼?”江才人似有不屑,鼻子裏冷哼了一聲,“難道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像,就也能做皇貴妃娘娘麼?隻是沒想到,膽子倒是不小呢。”
朱貴妃輕屑笑道:“憑她?還能怎樣呢?”
“娘娘,嬪妾覺得也不盡然。”說話的女子聲音透著冷靜,甚是年輕清脆,想來應該是杜玫若無疑,“因著她長得像皇貴妃娘娘,兼之更年輕一些,皇上待她自然比別人要好,將來的事還說不準呢。”
“皇貴妃娘娘——”朱貴妃拖長了聲調,帶著幾分不屑笑意,不以為然道:“眼下都病成那樣兒了,還能有什麼將來?你們也不想想……”內殿門口的宮人抖如篩糠,又不敢出半句聲兒,眼見的明帝臉色越來越壞,“啪嗒”一聲脆響,梅花高腳架上的花盆粉身碎骨,終於止住裏麵的人說話。
“誰在外麵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