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毓芫更是睡不著,輕聲答道:“既然這樣,就稍坐一會。可惜今夜月亮都給烏雲擋住,外麵雨又大,也沒什麼可賞的了。”
明帝並未因此掃興,溫和笑道:“嗬,那就一起聽聽雨聲。”
相擁觀花、閑坐聽雨,如此你儂我儂的情景,十年裏到底有過多少次?為何如今情景一樣,心境卻沒有半分相似?此刻這般,可以算是和好了麼?還有今後——,真的能做到忘卻過往?到底什麼才是對,什麼又是錯?慕毓芫不停追問自己,隻是沒有答案。
長夜悠然而過,轉瞬已是晨光破雲的初曉。昨夜的雨雖然大,今晨碧空卻很快的放晴了。到了晌午時分,一輪紅豔豔的烈日當空映照,幾陣微熱暖風吹過,夏日的熱烈很快顯現出來。香陶在廊子上整理花枝,額頭已經微微生汗,不由抱怨道:“還指望著昨天的雨涼快一陣,這麼快又熱起來了。”
“該,反正你也閑不住。”雙痕從內殿走出來,朝外笑道。
“熱就回來,讓小丫頭們弄好了。”慕毓芫搖頭一笑,身後一架人高的蕉葉滾軸巨扇“骨碌”轉動,一陣陣涼風波浪襲來。身上微微生涼,於是回頭道:“我也不怎麼覺得熱,稍微挪遠一些,若是吹著小瀾反倒不好。”
數名宮人趕著過來搬動巨扇,眾人一陣忙亂。吳連貴從外進來趕緊讓路,在門口頓足片刻,方才近身稟道:“娘娘,昨天知秋堂被雷劈的事,宮裏多有流言。都說——”回頭揮了揮手,壓低了聲音,“都說是泛秀宮裏有妖邪,所以才會被天雷擊中……”
慕毓芫聞言動氣,冷聲問道:“是誰在底下亂嚼舌頭?!”
“底下幾個不知事的,已經抓起來了。”吳連貴頓了一下,小心覷道:“不過,奴才回來時正撞上江貴人,嘴裏也是說三道四的,所以特請娘娘示下。”
“傳我的話,即刻帶她過來。”慕毓芫忍了忍氣,待吳連貴領著人出去,忍不住對雙痕歎道:“你瞧瞧這些人,都張狂成什麼樣子?我雖病著,卻也還沒死呢。”
雙痕忙勸,“娘娘,何必為小人生氣?”
“不是我肯動氣。”慕毓芫側首看著搖籃,輕輕推了推,“如今小瀾成日的不好,她們各自有私心,不肯幫著祈福也罷了。青天白日的,何苦編出這等不吉的謠言?”
雙痕又勸幾句,端來一盞清涼的玫瑰花露甜水,“娘娘,先喝點水消消氣。前些日子,娘娘時常三病兩痛的,她們眼見得鬆懈了,自然不大安分。如今既抓著了事,正好給那些人立一立規矩,以後也就消停了。”
主仆二人正說著話,便聽外麵稟報江貴人傳到。慕毓芫讓人將小皇子抱進去,看著江貴人婀娜多姿進來,淡聲問道:“昨夜大雨,知秋堂的殿角被雷擊著了。聽聞貴人很有一些高見,不妨說出來聽聽。”
江貴人有些訕訕,賠笑道:“娘娘說笑,嬪妾哪有什麼高見?”
慕毓芫倚在竹編長尾涼椅內,一襲天水碧銀線綃紗薄衫,與綠椅深淺相映,恍若一簇剛被雨水洗過的竹色。加上雲鬢上釵環淡雅,愈發襯出膚色瑩白,語聲也像含了一塊涼冰似的,冷聲問道:“本宮在問你話,難道還打算欺瞞麼?”
江貴人嚇得不輕,忙道:“娘娘恕罪!嬪妾,嬪妾也是聽說而已。”稍稍遲疑,抬頭看了一眼,趕緊垂首回道:“嬪妾聽說……,聽說……”
“怎麼,此刻想不起來了?”
江貴人喃喃半日,忽然眼光一亮,“嬪妾聽說,自從楊婕妤搬過來後,泛秀宮就有些不大清淨……”又急急想了一會,“娘娘你且想一想,若不是有什麼衝撞的話,小皇子怎麼會早生,如今還這般……”
“夠了!!”慕毓芫一聲斷喝,冷笑道:“你倒不怕得罪人,大約是覺得楊婕妤性子軟和,就敢紅口白牙的咒她。隻是本宮的脾氣卻不大好,由不得你們搬弄是非、胡編謠言,把原本清靜的後宮攪成一鍋粥。雙痕,去把《女誡》拿過來,讓江貴人到院子裏跪誦三遍,以示處罰!”
“是。”雙痕應的爽利,很快便取了書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