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婕妤接了玫瑰露在手,靜靜等了良久,終於忍不住小聲請道:“皇上?臣妾不敢多留打擾,先行告安回去。”
“嗯——”明帝隨意點點頭,忽然叫住她道:“對了,朕前兒去你那裏坐了一會,仿佛記得房梁上墜著什麼燈,看著很是不錯。”
“那不是燈,是一顆盞口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明帝看著她比劃的大小,有些懷疑。
“是。”楊婕妤又襝衽行了禮,方道:“先時皇上下旨冊封臣妾,各宮娘娘都有賀禮相送,那顆夜明珠是貴妃娘娘的賞賜。”
“哦?”明帝慢悠悠的笑了,手指在刺金絲八團起花靠枕上滑過,微微一握,側首對多祿道:“聽起來倒是稀罕,如此大的夜明珠是難得的珍品,朕也想瞧一瞧,你領著人去小心取過來。”
多祿不敢怠慢,少時便捧著紗罩匆匆回來。楊婕妤上前親自接過,朝明帝笑道:“皇上,這夜明珠雖然明亮,可是白日裏也爭不過日頭。在這外殿隻怕瞧不出,不如到偏殿放下窗紗,使光線稍暗,如此才能看清楚寶珠光輝。”
明帝依其所言,進了內殿讓人合上所有窗紗。是時殿內昏昏暗暗,唯見紗罩內似燈燭瑩瑩生光,待楊婕妤拿下紗罩,果見一顆渾圓無暇的碩大夜明珠。明帝將手掌覆在夜明珠上麵,淺碧色的光芒從指縫中透出,寶光熒煌、金芒流轉,周遭的人都染上一層柔和氣息。
楊婕妤微微垂了頭,婉聲道:“據說還有一個特別的名字,叫做碧璽明月珠。”
“碧璽明月珠?”明帝自語重複著,他深知朱貴妃是個脾性嬌縱之人,似這般大方不僅少見,而且也未免有些離譜。且不用說細想,朱貴妃如此大方到底是何用意?單是夜明珠本就難尋,如此碩大的一顆更是價值千金,朱家能有多少奇珍,可以供她當做玩物隨意送人?心下諸多不快,麵上卻仍是平靜如常。
楊婕妤豈知皇帝心中思緒萬千,見他隻是立足不動,小心翼翼揣度道:“臣妾的寢閣原本不甚寬闊,放著倒是浪費,不如留下來給皇上玩賞?”
“不用,朕隻是瞧瞧。”明帝輕輕搖頭,揮手讓人收起夜明珠,自己走到窗邊拉開蟬翼般纖薄的紗帷,光線頓時豁然灑進幽深大殿。他轉身回頭一笑,語聲溫和道:“放在你那裏甚好,朕去瞧你時便見著了。”
楊婕妤甚喜,忙道:“是,臣妾遵旨。”
明帝心內興味索然,讓其先行告安,待到楊婕妤轉身退出內殿,這才收斂了麵上的笑意。站在窗邊思量了一會,冷聲吩咐道:“多祿,去傳陳廷俊進來。”
陳廷俊在先前撤藩時多有功勞,原本升了從二品的參知政事,後來因為迎娶安和公主成為駙馬,又加升正二品禮部侍郎。如今不過二十三、四的年紀,若論風光體麵、得聖寵,已經是年輕官員裏的佼佼者。他原生得白麵清秀,此時正二品的五彩錦繡雞文官朝袍加身,反倒掩去幾分單薄,隻在行禮時帶出幾分飄逸來。先答了皇帝幾句閑話,末了才問:“皇上單獨召微臣前來,可有要事吩咐?”
不過片刻功夫,明帝已經草擬好一道密折,讓人遞過去道:“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朕想著你年輕,經曆的事情少,所以讓你去辦幾件閑差而已。”
陳廷俊接過密折展開細看,眉色稍稍吃驚,“皇上,這……”鎖眉猶豫了一會,大膽言道:“皇上,微臣倒不是怕辛苦。隻是裏頭牽涉不小,若是辦壞了差事,將來豈不是讓皇上失望?”
“你也不用太擔心,朕會給你一些相助,辦不壞的。”明帝抬手示意讓他坐下,在龍椅中微笑道:“再說,朕要是真的處罰了你,寅歆也舍不得呐。”
如此說著,倒似一家人之間的溫馨融洽。陳廷俊不便再做推辭,隻得答應下,又說了些安和公主的近況。因見皇帝有些懶洋洋的,知情識趣道:“眼下已近晌午,剛才出來也沒跟公主細說,隻怕還在等著微臣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