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懶怠與他口舌,轉臉看向杜守謙道:“杜卿,你來說說。”
杜守謙自有一派名臣風流之態,施施然站出來,清聲道:“如今藩地轄域良大,少則數十城,多則縱橫千餘裏,藩王們在封地上自給自足,儼然已成小國之勢。削藩的想法固然不錯,隻是藩地都是藩王們的心頭肉,豈會對朝廷旨意言聽計從?”
眾臣皆道:“不錯,正是如此。”
杜守謙又道:“萬一****,朝廷則不得不派兵前去征剿。而藩地距京畿甚遠,京營兵士對藩地路途又不熟,如果貿然前去,無疑於羊入虎口。況且,藩地東西南北的分散著,朝廷哪來幾路大軍去征?”
梁宗敏點了點頭,捋著胡須道:“藩王們固然是難對付,可北邊青州也不安定,京畿若是出兵太多,豈不是讓霍連人趁虛而入?”
“這還隻是其一。”杜守謙待他說完,又道:“再者,朝廷若是把藩王們逼太急,難保他們不會聯合以逆京師。到時候,國內動蕩不安,北方則必定會借機南下,朝廷處於內外受敵的危險局麵,將何以控製?”
傅廣楨聽得連連點頭,問道:“那——,依杜大人的意思?”
杜守謙趕忙擺手,朝明帝請示了一下,對眾人道:“皇上的意思是,此時不宜與藩王們鬧翻臉,所以下旨削藩不可行。”削藩乃皇帝素年來的心願,突然間轉變主意,大臣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齊齊望上看去。
明帝神情不動,微笑道:“削分封,行郡縣。”
杜守謙接著皇帝的話,解釋道:“藩王們亦有兄弟子嗣,同為老王爺的後人,無尺寸封地,卻在藩王之下為臣。皇上時常歎息,如此未免厚薄失均,故而欲宣仁孝之道,將藩王們所屬之地推恩於子弟。到時候,藩王們的旁係子弟亦有封地,皆感念於皇上的恩典,自然會盡心為朝廷效力。”
眾人恍然大悟過來,皆紛紛附議。
“如此甚好。”梁宗敏點頭讚許,又道:“既分散藩王們的勢力,又令諸侯們互相牽製,朝廷且不動一兵一卒,此乃效仿漢代推恩令也。”
明帝在上微微頷首,朝群臣道:“昔日漢景帝之時,乃令諸王上推分封名冊,朕卻覺得如此太過麻煩。況且,廣寧王喪報的折子已擱了好幾天,一來二去,難免會拖出什麼事端。”想到夏烈王世子和閩東王的愛孫,心下穩定不少,遂定議道:“因此,朕打算由朝廷擬定封侯名單,至於該封多少人,封哪些人,你們下去抓緊商議。今夜務必將名單擬出來,待明晨便將恩侯令傳於五藩!”
前麵朝堂上言辭熱烈,後宮內也是一片熱鬧非凡。隻因葉夫人倉促入京,一路行的匆忙,葉成勉便命人準備諸多閩東特產,隨後遣人送入京來。玉粹宮內語聲喧嘩,宮人們來來回回的穿梭著,正在分點給各宮娘娘的禮物。那領頭的管事見縫插針,趁眾人忙成一團,走到萱嬪身邊低語道:“娘娘,世子爺讓奴才捎帶了幾句話。”
萱嬪正拿著一盒子飄香桃酥,拆開笑嚐了一口,“嗯,正是這個味兒。京城裏買的桃酥都不合口,還是哥哥細心周到,記得我愛吃什麼。”說著,讓蘭雅將所有的桃酥都收進去,方才點頭道:“外麵到處都是人,特意讓你進去反不好,眼下熱鬧著,有什麼話就在這裏說罷。”
“娘娘,再瞧瞧這個。”管事笑嘻嘻取過一個白玉瓷罐子,打開卻是一甕金桂千疊圓糕,一麵奉於萱嬪,一麵低聲回道:“世子爺說,唯恐京中會有變故,望娘娘務必照顧好夫人和小世子,不可掉以輕心。”
“嗯,本宮知道。”萱嬪輕輕點了點頭,看著手中的黃燦燦的圓糕,恍惚憶起那襲奪目的明黃色,那溫暖如春風和煦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