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管進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待吳連貴躬身退進去,謝宜華方才緩緩步下台階,側首對新竹說道:“我們到附近等候著,眼下人多事亂,咱們還得幫著照看著一些才好。”
新竹點點頭,又問,“主子,你在歎氣?”
“哪有?是你耳朵不好用了。”謝宜華回頭輕斥一句,淡笑道:“無緣無故,我為什麼歎氣?你跟著進宮的日子也不短,怎麼還管不住自己。”
“小姐,你原本就不該進宮來。”新竹垂首遲疑著,嘟噥道:“以前在慶都自由自在多好,如今一步不能多走,一句不能多說。真不知皇宮有什麼好的,也值得那麼多人你爭我搶,再說皇上……”
“好了。”謝宜華眼波掠過四周,淡聲截道:“你果真想回慶都,我就告訴哥哥,把你接回去如何?既然在宮裏,就不要多嘴多舌抱怨。”
“奴婢死也不離開小姐!”新竹聽她要攆自己,急急辯解道:“隻是小姐從前是什麼性子,如今反倒要看別人的臉色,我心裏替小姐不值。”
“傻丫頭,你懂得什麼是值得?”謝宜華淡淡反問一句,又道:“如今,哥哥在諸王中年紀最輕,軍中亦沒有威信,餘下幾個兄弟也幫不上。漢安王府正是多事之秋,我一個人又算的什麼?況且,難道要我放任多年恩情不顧麼?”
“小姐——”
“好了,不許在外麵叫小姐。”謝宜華緩和些神色,朝新竹微笑道:“宸妃娘娘你是知道的,比起其他人如何?”見新竹默默點頭,又道:“眼下宸妃娘娘要生產,宮裏又是亂糟糟的,咱們可得看緊著些。”
“是,我知道了。”
主仆二人正要從儀門穿過,背後卻傳來一陣喧嘩聲,皇帝正要進內殿去看望待產的慕毓芫,執事太監把頭磕得“咚咚”作響,卻斷然不肯讓步。謝宜華見皇帝也有不能恣意的時候,不由輕聲一笑,於是領著新竹碎步上前,“臣妾給皇上請安。”
明帝正急得心頭出火,回頭見她緩了緩神色,“謝婕妤平身。”側頭瞥了一眼伏地的太監,蹙眉說道:“不知宸妃在裏頭怎麼樣?偏生這些礙事的奴才不讓朕進去,說什麼血汙之處不幹淨,淨是胡說八道!”
周圍的人戰戰兢兢不敢言語,謝宜華於是勸道:“宸妃娘娘素來持禮於人前,皇上執意進去,反顯得為娘娘而不顧規矩。娘娘在裏麵也不得安生,不如由臣妾陪著在側殿等候罷。”
明帝也知自己是關心則亂,隻是此次產育非同尋常,影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若泛秀宮誕育的是公主,如何平息後宮嬪妃的爭寵之心?如何鎮服朝臣素來對她的針鋒相對之意?如何穩定雲、慕兩家為朝廷誓死盡忠之勇?況且拋開這一切不管,此刻躺在裏麵的女子,畢竟是自己許諾相守一生的人,豈能讓自己不揪心?心間萬般思緒彙聚,恍似一條波濤洶湧的河流,勉勵平靜道:“聽說,你近來棋藝大有進展,那就陪朕到旁邊對弈一局。”
“是,請皇上移駕側殿。”謝宜華微微一笑,側身相讓。
明帝如何能靜心下棋,一枚枚棋子不過是胡亂放下,與其說是在對弈,倒不如說是在擺棋子玩。終於還是放下棋子,側身對王伏順吩咐道:“怎麼還沒有消息?你趕緊去那邊守著,有消息就趕緊過來回稟。”他自顧自說著,思緒卻早已飛到椒香殿,抬頭朝謝宜華微笑道:“朕是不是太著急了?”
“宸妃娘娘福澤深厚,上蒼感念皇上誠心,也必定會而庇佑她的。”謝宜華見皇帝神色稍微安定,又請示道:“臣妾不恭,這棋還是改日再下吧?”
明帝微微頷首,抬眸看向眼前的淡雅女子。她不似後宮中任何嬪妃,恩寵不喜、冷落不憂,心內恍然想到慶都之事,不由一笑。
“皇上,有什麼高興的事?”謝宜華眸光清澈若水,似乎看出些什麼。
“唔?”明帝一怔,笑道:“宸妃常誇你清水出塵,朕今日仔細看了看,不想一時看得失神,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