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1 / 2)

“怎麼,難道是舍不得用?”明帝坐在旁邊研墨,望著舉筆不定的慕毓芫笑道:“再好看的水洗,也不過是用來洗墨的,回頭朕讓人再送十個來。”

“皇上好囉嗦,用心研墨罷。”慕毓芫將玉管狼毫擱在筆架上,又嫌腕上琥珀青金石手串礙事,捋下來放在旁邊,“臣妾是看著水洗中魚兒有趣,若是墨汁下去,定然烏黑一團看不清楚了。”

明帝笑道:“你喜歡看,那就再換一個。”

慕毓芫卻笑著搖搖頭,又道:“可笑那做水洗之人,一定以為自己手藝妙絕,殊不知水洗中原是洗墨之物,焉有盛著清水不用的?如此看來,也是個蠢笨的人,倒是浪費絕妙手藝。”

明帝停住手中紋金墨棒,大聲笑道:“宓兒的話要讓工匠聽見,豈不是要氣得昏厥過去?天下笨人多如牛毛,咱們還是紮花燈罷。”說著用墨棒沾起墨汁滴了幾下,“你先試試墨,看看是否濃淡合宜?”

慕毓芫很快將燈紙畫好,極為簡單的雙鴨戲水圖,兩隻俏皮青鴨,一大一小,一深一淺,淺波中水草盈綠,稀疏有致。兩隻青鴨並頭相戲,於水中姿態頗為傳神,隻寥寥幾筆便儼然浮凸在紙麵之上。按照舊俗,雙鴨戲水寓意愛侶親密。明帝看了良久,雙目中光芒閃動,“宓兒,你畫的是雙鴨?”

“嗯?”慕毓芫頓住手玉管,心思飄忽不定,前塵往事如溪水倒影漾開,卻隻淡淡笑道:“皇上問得奇怪,可不正是雙鴨麼。莫非是臣妾畫得不好,皇上竟認不出是兩隻青鴨?”

“好,很好。”明帝眸色歡喜,將慕毓芫輕輕摟在懷裏,握著她手中的玉筆往畫上題字,手上撇捺橫豎,一筆一劃寫下四個字——恩愛不疑!

恩愛不疑?慕毓芫看著畫上題字,心內悵然一笑。

冬日陽光溫暖明亮,多日積雪更將元徵城映得明白,偶爾有枯枝上積雪墜落,發出“啪噠”聲音,間雜著細枝折斷聲、鳥兒啼叫聲,如此意態閑閑的時光似短似長,靜悄悄在銅漏水滴聲中悠然溜走……

“娘娘,為何讓皇上放熹妃出來?”雙痕麵色頗為不解,歎氣道:“後宮裏就數她脾氣最大,好不容易清靜半年,出來又要弄得雞飛狗跳的。”

慕毓芫撥弄著雙鴨花燈,淡淡說道:“難道,皇上還會囚禁她一輩子?聽皇上的口風,皇後娘娘也說過這話,我再說一次也不算多。”

吳連貴捧著新茶遞上來,說道:“其實熹妃雖然脾氣大些,到底還是明著說話行事的人,總比背地使絆子好防些。”

日複一日,爭鬥永無止境。何年何月才是盡頭?到底需要多少力量支撐,才能繼續走下去?慕毓芫握著茶暖手,似是倦怠茫然,似是慵懶無力,“熹妃誕育皇長子和皇長女,又侍奉皇上多年,皇上對她豈能全無情意?縱使皇上不念舊情,熹妃還有政觀閣官員撐腰,皇上又怎會不管不顧?如今咱們正招人怨恨,還得事事小心。”

雙痕遲疑道:“可是,皇上對娘娘你……”

“皇上待本宮有幾分不同,是不是?”慕毓芫抿茶潤了潤喉嚨,接著微笑道:“君恩叵測,皇上並不是十七八歲的少年,與大燕朝的江山永固相比,其他的人和事又算得上什麼呢?況且……”話到嘴邊卻說不下去,生死之間走過數遭,早已不能似青春女兒那般為情孜孜自喜。總是現在是恩寵無限,前塵往事、身後糾葛,終究還是給彼此籠上一層陰雲。

皇宮裏的年夜,總是象征性的東西多。將近年關的半個月,宮內幾乎處處都是燈火通明,樹上纏著大紅宮綢,枝蔓間掛著祈福錦緞,宮牆內外都漂浮著令人眩暈的喜慶氣息。為求節日喜慶之意,宮妃們大都是織金紅色裘皮,放眼望去,盡是深淺不一的各色紅裝,元徵城內一片歌舞升平景象。

開頭象征性儀式結束後,便是相對隨意些。嬪妃們各自聚在一處說笑,各宮嬪妃都是珠光寶氣,極盡奢華隆重打扮。不過,今夜最引人矚目的還數徐婕妤。此時她已身懷六甲餘,加上冬裝厚絮,原本嬌小的身形也頗為臃腫。皇後特意讓人搬來長榻,許她自在倚在上麵,也不用按規矩禮數,給其他娘娘們斟酒行禮等等。如此一來,其他宮妃皆有些不甚自在,紛紛疏遠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