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毓芫看了皇後半日,卻是長聲一歎,“姐姐,你若是恨我、厭我,心裏反而好受些,又何必處處想得周到?難道隻要是為了皇上,做什麼你都心甘情願?”
皇後不由一怔,勉力微笑,“好好的,怎麼這樣問。”
時光隔斷記憶,彼時的英親王妃端方文靜、氣華秀雅,立在一彎皎潔圓月下,雙手合十,靜靜許下心願。看她那認真的樣子,忍不住上前取笑,“想什麼呢?莫非,想要給姐夫添個小王爺?”
她羞紅了臉一笑,嬌色頓生,“你以為自己小,過兩年也該嫁人了。”
“那又如何?”
“還能如何,到時候啊……”年輕的英親王妃尚帶少女稚氣,拉長聲調取笑,“到時候,讓你嫁一個厲害的妹夫,別的倒沒什麼,隻是先要生七、八個孩子再說。”
“看你胡說,我告訴你娘去!”
誰曾想,竟會是今日的格局?慕毓芫的思緒一路掠過,沒多久自己嫁了人,恩愛時光不過兩、三年,他便因病早早逝去。懸梁尋死無果,又輾轉生下那個孩子,如今卻再次入宮,一切都似做夢般不真切。
——絲蘿托喬木,果真如此麼?慕毓芫轉眸看向皇後,那恩愛和賢名的背後,到底藏有多少苦處?而自己,今後的路又該怎麼走?是寂寞老死在宮中,還是如其他女子一般,在皇帝麵前爭寵獻媚?或許當初死了,對大家都好些。
“皇後娘娘!”文繡打起簾子進來,急道:“娘娘,方才奶娘來說,五公主發燒哭得厲害,娘娘趕緊回去罷。”
皇後忙道:“怎麼回事?”
“姐姐莫急,我跟你一起過去。”慕毓芫趕緊站起來,吩咐雙痕跟著,陪著皇後步出寢閣,大殿外早已停好金頂華蓋流珠鳳輦。
清風從車簾縫隙逸進,溫差使得說話時呼出團團水汽,氤氳如淺雲彌漫,恰似皇後語氣裏的淺傷,“生柃兒的時候,足足鬧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生下來,如今還是時常三病兩痛的,想來這孩子也不是有福氣的。”
聽她說的甚是傷感,慕毓芫忙勸道:“姐姐,怎麼說這樣的話?小孩子哪會不費點心,先前養寅雯時也辛苦,慢慢就好了。”
皇後避開她的目光,淡聲道:“嗯,本宮想太多了。”
鳳輦行至映綠堂門口停下,文繡等人上前攙扶著二人下車。進到內殿,奶娘正抱著五公主不停的走動,五公主已哭得小臉通紅、鼻息急促,儼然是高燒不退的跡象。不待皇後問話,太醫先上前回稟道:“皇後娘娘,五公主恐怕不是尋常發燒。以微臣的一點愚見,多半是胎內帶來的病根,餘氣未消所致。”
皇後甚是焦急,忙問:“你撿明白的說,到底是個什麼病症?”
太醫有些誠惶誠恐,垂首問道:“微臣鬥膽問一句,皇後娘娘在懷胎之時,可曾時常憂思,仰或是整日不能安眠?”
“嗯?那會如何?”
“皇後娘娘明鑒,胎兒和母親本是一體,如若母親在懷胎時心緒不寧,或是憂思過度、飲食不耐等等,便會讓母親身體虛弱,生下來的胎兒也時常發病,根源都是懷胎時種下的病根,因此——”
皇後神色不動,平聲道:“沒事,你接著說。”
太醫躬身垂下頭,小心翼翼回道:“因此五公主的病症,並非一劑可治,唯有慢慢的調養著,一點點將胎內帶來的餘毒散去。微臣等人,自會盡心尋求醫治良方,隻是能否痊愈,還要看五公主的體質了。”
“你的意思是,寅柃她——”皇後的聲音有些微顫,卻沒有再說下去,回頭朝慕毓芫說道:“這裏太忙亂,你先回去罷。”說完,便抱起五公主進了內殿。
文繡見慕毓芫愣在當場,忙道:“皇後娘娘精神不大好,有太醫和我們照料著,宸妃娘娘不必太擔心,還是先回去歇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