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放下筆仔細聞了聞,辨了辨,“仿佛是伽南香……,唔,還有沉香屑,正是臣妾喜歡的味道。”他聽了以後愈加高興,眼睛裏盛滿了濃濃笑意,凝目望著自己,“從今以後,你就不用熏香了……”
——那時並不知道,很快就沒有以後。
“算了,朕也不想為難你。”明帝歎了一句,聲音有幾分悵然失意,“朕已經跟皇後說過,你還不熟悉宮內狀況,不必每天過去請安。”似乎還想說什麼,卻是忍了忍,“看你精神不大好,那就先去歇息。朕明日再來看你,不用出來送了。”
“是。”慕毓芫心思飄忽,隻淡淡應了一聲。
“皇上,這樣可不行。”皇後親自沏茶端過來,對明帝歎道:“芫妹妹位分太低,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清靜。她自幼以來,何曾受過那樣的委屈?”
明帝拿著茶蓋劃弄茶水,刮得沿口發出刺耳的聲音,“朕原想著先不要太招搖,打算過些時日再冊封,如今看來是等不得了。”側首吩咐王伏順,“傳朕的旨意,頒六頁金冊和玉印,冊慕貴人為宸妃,那些酸文腐詞,趕緊讓內閣的書呆子去寫,另外你再到各宮都傳一遍話。”
皇後又道:“昨兒皇上就去了一會,眼下還要不要過去?”
明帝默不作聲飲著茶,半晌才放下茶盅,“此刻不得空,朕先到啟元殿一趟,你過去瞧瞧,需要什麼裁定著就是。”
皇後也並不深勸,領著宮人們恭送明帝出得大殿,吩咐文繡道:“你去把吳連貴傳來,另外著人預備好車輦,準備沐華宮去一趟。”文繡答應著出去,不多時便回來,身後跟著一個綠袍青年太監。
“吳連貴。”皇後朝下看了看,溫聲道:“從今兒起,你就是正四品的總管太監,專門服侍新冊封的宸妃娘娘。”
吳連貴有些茫然,抬頭道:“宸妃娘娘?”
消息傳到雲曦閣,新派來服侍的宮人們都歡喜不已。慕毓芫倒沒多大驚訝,隻淡淡說道:“沒什麼可熱鬧的,各自下去做事罷。”宮人們皆有些悻悻,卻也不敢反駁。
“皇後娘娘駕到!”
“姐姐,怎麼又親自來了。”慕毓芫上前相迎,拉住皇後的手。
皇後笑盈盈握住她,手上的雙環翡翠鐲子滑下來,襯得手腕有些嶙瘦,“妹妹你剛進來,怕你沒人使喚,特意帶了個人來服侍你。”說著往身後喚道:“吳連貴,過來叩見宸妃娘娘。”
“吳連貴?”慕毓芫心裏閃過一絲驚訝,原來昔日舊仆還在宮中,沒想到皇後如此細心,旋即微笑道:“難為姐姐,處處都為我費心。”
“娘娘……”吳連貴聞聲抬頭,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失聲顫道:“奴才……,奴才吳連貴,叩見宸妃娘娘……”
慕毓芫淡淡微笑,“你先下去,起來罷。”
二人並肩進了寢閣,內堂與臥寢之處用一架錯格隔開,或是古意花瓷,或是玉石擺件,稀疏錯落,別有一番清逸雅致趣味。內堂正中懸掛一副春日錦繡圖,花中亭子間斜倚著一名淡妝美人,眉蹙春山、眼如秋水,正在揚起團扇撲著彩蝶兒。那畫工極是精致巧妙,美人栩栩如生,竟仿似要從畫裏撲出來一般。
皇後於牡丹鸞鳥團刻椅中坐下,擺弄著案頭的珠花盆景,環視了一圈,朝慕毓芫微微一笑,“當初,也不知你喜歡什麼樣的。讓別人弄又不放心,想了半日,索性照著你從前閨房的模樣布置,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心意。”
“難為姐姐費心,比起從前還要更好些。”慕毓芫取了一盞木樨清露,往清水裏倒了幾滴,花露甜香之氣悠然散開,“記得你愛喝這個,嚐一嚐味道如何?”
皇後依言飲了兩口,稱讚不已,“不錯,香而不膩。”隻是其意似乎不在於此,略微沉吟又道:“昨日皇上回到鳳鸞宮,氣色很不好。晚膳的時候,還是悶悶不樂的,我也不便問他,想來是因為妹妹你罷。”
慕毓芫反倒一笑,問道:“姐姐是來問罪的麼?”
“我知道,你心裏有些別扭。”皇後搖了搖頭,又道:“隻是現在,你已經是皇上的妃子,過去的事,不如都忘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