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嘯率領亂軍竄逃,一路狼狽如犬,季樊青自請追殺叛軍,一路出陽邏城向西,數次廝殺,次次血流成河。

鳳章宮裏。

旬後剛從皇帝寢宮回來,麵上極為疲憊的樣子,斜倚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手心裏攥著一串子黃花梨佛珠慢慢撚著,有一下沒一下,垂下的眼瞼裏散發著意味讓人無法揣測,卻讓人無端感到從心底抽出一股子寒氣兒。

身邊伺候的女官們都提足了心,生怕錯了半點小命難保。

“啟稟娘娘,舞陽公主求見。”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寒冷中,太監的唱諾聲突兀的響起。一連串的小跑中,舞陽公主單膝跪在旬後麵前:“給母後請安。”

旬後似乎沒有聽到,仍然閉著雙眼一言不發,直到手裏的佛珠串子不小心滑落到地上,啪嗒一聲,舞陽公主抬起頭觀察著旬後的臉色,暗地咬咬牙跪爬過去將佛珠撿起來,揚起笑容捧到旬後麵前:“母後。”

對舞陽的行為似乎挺滿意,旬後細長的鳳目終於張開一條細縫,接過那串佛珠道:“事情都辦好了?”

舞陽立刻受寵若驚的稟報道:“母後,您吩咐的事情兒臣都給您辦好了。”

“嗯。”手心裏的佛珠又重新撚起來,旬後臉上似笑非笑道:“所以你到我這兒來邀功來了?”

這句話說得極輕,甚至好像是漫不經心的吐出來的,卻讓舞陽的臉色刷的變了,心裏頭像是一道寒光速速刮過,強顏歡笑道:“兒臣隻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怎麼敢來邀功呢?母後,您誤會兒臣了。”

旬後描畫無比精致的眼眸完全睜開,裏麵殺氣纖毫畢現,霍然起身緊緊卡住舞陽的脖子冷嗬道:“本宮想說什麼,難道你會不知道麼!我讓你收買赫連嘯的部下,慫恿他造反逼宮,可是我讓你刺殺蘭兒了麼!好啊,你可真是好極了!翅膀硬了打算忤逆犯上了是麼!你明知道蘭兒是本宮現在唯一的孫子,你殺死了他,等於要殺我大旬國的將來!難不成,你想要自己將來自己篡位為女皇!”

舞陽公主以為自己這些年來遭受過無數的驚恐與屈辱,直到今天她才知道死亡的模樣到底如何。旬後要殺了她,就在今天,連這些話都說出來了,旬後真的要殺死她!

舞陽形象全無,青紫的臉滿是驚恐的淚水:“母後……我沒有……我……您誤會我了……我沒……”她喉嚨裏不斷發出難受的哢哢聲,雙眼不斷上翻,“是有人陷害我……有人!害我!”

“害你?”旬後冷然而笑,“那你說說,是誰害你?蘭兒不是你殺死的又是誰?”

終於暫時得到喘息,舞陽像條喪家犬一樣趴在地上,涕淚模糊,匍匐在旬後麵前道:“母後,我指天發誓,絕對沒有一丁點背叛您的想法,陷害我的人……害我的人是……”她眼珠子一直慌張亂竄著,雙手緊絞道,“是重華!是的,就是她陷害我!她早就看我不順眼,現在抓到機會就栽贓嫁禍於我!其實罪魁禍首就是她!母後您相信我,那個賤人絕不是省油的燈,她故意勾搭上扶蘇丞相,而且她還跟赫連嘯沆瀣一氣!您想想,赫連嘯造反之事唯獨她沒有出現,事情如此明顯,她絕對心懷不軌!母後,您一定不能放過她呀!”

舞陽腦子裏一團亂麻,沒錯,旬後把她的目的揣測得半點不錯,她的確有登天換日的野心,她這麼多年來暗自籌謀各種方法收買各方勢力,絕對不是為了一輩子屈居人下當一世的走狗!於是,她趁著機會一麵在旬後麵前做低伏小,另一麵則是攪亂一池渾水。射殺赫連蘭的事她謀劃得如此嚴密,怎麼會泄露出去呢?是誰故意抓住她的把柄,還是——旬後從頭到尾都沒信任過她?不管這件事是怎樣傳到旬後耳朵裏的,眼下她唯一求生的方法就是栽贓,將這盆髒水完完全全潑到旁人的頭上!最好的人選,就是她餘辛夷!

就在舞陽無比忐忑之際,一道清淺的帶著笑意的聲音從她身後緩緩響起:“公主殿下,您難道在說我麼?”

聽到這道聲音,舞陽公主瞳孔猛地縮緊,下意識的轉過頭望著身後纖細窈窕的身影,幾乎是受驚般喊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餘辛夷先是向旬後行了個禮,隨即微笑道:“我自是為皇後娘娘分憂來了。舞陽殿下您可安好啊。”

舞陽滿眼通紅,失聲尖叫道:“你這個賤人!你來幹什麼!”她本能覺得,餘辛夷突然出現肯定充滿危險,餘辛夷這個賤人,隻會害她!

餘辛夷絲毫不慍,反而微微一笑道:“我今日來,自然是為你送一份大禮來的。”說著她輕輕一拍手,寒紫及兩名侍衛立即將一個人押了進來。那人渾身的血汙,鮮血淋漓的模樣讓他看起來極為可怖,然而當這個人走進來的刹那,舞陽臉色刷白,像被人直愣愣刺了一刀似的。